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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漫话(七)|石呈祥

(2022-10-13 22:05:40)
分类: 图文:京艺论丛
        表演程式源于生活,要符合生活真实。例如表演开门,先要拨开门栓,脚向后退一步,闪身再开门(旧式的房屋,门是向里开的)。表演进、出门要抬脚,表示迈门槛儿。表演上楼时要身体前倾,抬头上望,迈步时要高抬腿,步子迈得小些;下楼迈步时,抬腿不像上楼那样高,脚落地时,腿随之稍蹲;上下楼的步数要一致。仆人送茶,放下茶杯之后,要把茶盘子竖一下,以表示把溅到茶盘中的茶水泼掉。
        表演程式要讲求美。程式是生活动作的规范化,是把生活中的自然形态,按照美学原则加以提炼、概括、美化、夸张,形成一整套严格的技术格式,运用于表演之中。例如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有急事快跑时是汗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的。京剧舞台上用“跑圆场”来表现快跑,要跑得好看,跑得美,步子要均匀,上身要稳,腰不晃,肩不摇,围着舞台转圆圈儿,跑起来好像一阵风。
        又如生活中人生气的时候,情绪激动,浑身打战,在京剧中被提炼、概括为抖髯、抖袖等程式,看起来很美。人在遭到突然变故,处于绝境时要大喊大叫,在京剧中化为一系列的程式,一般是场面起[叫头](锣鼓经名称),剧中人念“天哪,天!”之类的台词,辅以翻袖、抖髯、甩发等身段,或唱大段的反二黄唱腔。
        京剧的程式化动作大多采取曲线和弧线,或做圆周运动,并很讲究线条美,比如京剧人物出场念完“引子”,转身归座时就不走直线,而是走正(反)S形。将演员的表演化为千变万化的圆和曲线,这符合形式美的原则,故有动态之美、圆转之美、曲线之美。
        京剧的程式具有极丰富的表现力,不仅能表现一般的生活现象,如吃饭、睡觉、走路、看书、开门、关门、说话、吵架等,也能表现复杂的生活现象,如男女婚姻、官场丑行、一桩公案、两国交战等,几乎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现象,都能运用程式恰当地表现出来;无论事件多么曲折、复杂,也能让观众在极短的时间里看懂,而且是多次观看,反复欣赏。
        严格的程式使演员的表演有所遵循,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表演的难度。有人将京剧的程式化表演比喻为戴着镣铐跳舞,还要跳得美,很不容易。苏连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中国剧的表演,是一种有规则的自由动作。”(《梅兰芳戏剧散论》)演员既要遵循程式,又要能驾驭程式。艺术家们根据剧情灵活运用程式,进行角色的创造,美中寓真,神形兼备,创造出一个个鲜活生动的艺术形象。梅兰芳晚年排演《穆桂英挂帅》时,化用了武生戏《铁笼山》姜维的表演身段和武戏常用的锣鼓点子[九锤半],用哑剧的形式来表现老年穆桂英决意出征之前的复杂心理活动,一人演满台,气贯长虹。
        四、无动不舞——舞蹈化
        著名剧作家齐如山认为,国剧的特征是“无声不歌,无动不舞”。(《齐如山回忆录》)梅兰芳大师说,“中国戏曲的表演方法,是把舞蹈动作融化在生活里,人物登场,一举一动都是舞蹈化的”。(梅兰芳《我的电影生活》)在京剧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全部是舞蹈化的,因此,人物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美,连坐、立的姿势都有讲究,不能正身面向观众,身形要微侧,即所谓的子午相,这样才美。
        京剧的许多程式是舞蹈化的,比如表现剧中人行路的程式“走边”,这是一种走路的舞蹈,有一种多姿多彩的舞蹈之美。演员在铙钹的伴奏下,做出各种身段,如“云手”“旋子”“踢腿”“飞脚”等,穿插整袖、勒胸、结带、系鞋等准备动作,以表现剧中人在崎岖的道路上疾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严密注视周围环境。“走边”大多用于夜行、侦察、巡查、暗袭、赶路等情境,因剧中人怕暴露行踪,须靠着路边急走,故名“走边”;短打武生、武丑常用,旦、净也用,要求动作轻捷矫健,姿势、造型优美。有的戏里,剧中人还要手持道具表演。《蜈蚣岭》中的武松杀死蒋忠等人之后,改扮成僧人模样,投奔二龙山。“夜走蜈蚣岭”一场,武松“走边”,手执拂尘(白色马尾捆束加柄制成,隐士、僧道、神怪、太监执用),挎腰刀,要求动作潇洒利落,身上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乱,表演的难度更大。
        “跑圆场”也是走路的舞蹈,有的戏里要边跑边唱。《龙凤呈祥》“回荆州”一场,刘备、孙尚香一行由赵云保驾,逃离东吴,被周瑜的追兵追赶。为表现情况紧急,行路匆忙,快步如飞,三人与车夫在台上跑横8字形“圆场”(习称“编辫子”,又名“三插花”),四个人在台上如蝶穿花,煞是好看。孙尚香头戴凤冠,身着女蟒,外罩斗篷,怀抱宝剑,手拽车旗,边跑边唱速度极快的[西皮流水板]“不由得尚香珠泪淋……”,每演至此,台下必有掌声。
        “起霸”也是一种京剧舞蹈,相传因首先用于明传奇《千金记·起霸》一折,用来塑造楚霸王威武勇猛的形象而得名。“起霸”主要表现武将出征前整盔束甲,准备上阵的情景,有一系列有动有静的舞蹈动作造型,能给人以美感。许多表现战争场面的戏,在元帅升帐,主帅登场前都有武将“起霸”,一般上场的是四员或八员大将,英姿勃勃,在号角声中出台,“起霸”后唱曲牌[点绛唇]或念诗,在舞台上营造出一种杀气腾腾的战斗气氛。
        京剧舞台上还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剧中人看到自己的家人或朋友突然昏倒,并不立刻跑过去搀扶,而是“啊!”一声,在[乱锤]的锣鼓声中,先后退几步,双手颤抖,频频画圈儿,抖水袖,不住地摇头、搓手(如果是老生,胡须也随之抖动),面部作焦急状,动作很漂亮,这也是一种生活舞蹈化的表演。
        戏曲表演的舞蹈化,能把生活中很丑的东西变得很美。在日常生活中,犯人遭到毒打,遍体鳞伤,疼痛难忍,那样子是很难看的,可是《野猪林》中,林冲在白虎堂受刑和“发配”两场戏的每个亮相都像一件精美的雕像,每次甩发舞动表演告一段落,演员总要用手把甩发理顺,以保持人物的形象美。在日常生活中,醉汉的形象也是很难看的,而京剧《武松打虎》中,武松带醉上景阳冈的形象却很美,演员通过富于舞蹈美的醉步来表现英雄武松的醉态。在日常生活中,摔跟头的样子也是很难看的,可是在京剧舞台上,根据不同情况,采用“滑步”、摔“屁股坐子”、“虎跳”、“抢背”、“吊毛”等舞蹈动作,让观众理解是剧中人摔倒了,动作也很美。
        《长坂坡》“跑箭”的那段戏就有摔“屁股坐子”的表演。所谓“跑箭”,就是用“跑圆场”来表现糜夫人被曹兵追赶中箭的情景。剧中的糜夫人怀抱阿斗被曹将张郃追杀,两个人在台上“跑圆场”,越跑越快,如风驰电掣一般,糜夫人穿的帔如碧波荡漾,水袖随之飞扬。张郃持弓搭箭,喊一声:“看箭!”糜夫人摔“屁股坐子”(人跃起,双腿盘叠,从空中降坐在地,表示受伤跌倒),同时从袖中亮出事先藏于袖内的箭杆,按在腿上,宛如真的中箭一般。中箭受伤的过程成了有主题内容的舞蹈,中箭的姿势很美,这是前辈艺术家王瑶卿等人的精心创造。
        除《长坂坡》外,在许多武戏里都有优美的舞蹈。《挑华车》“观阵”一场,高宠在山头上观战,见宋军失利,无名火起,马上命令士兵抬枪带马,准备出战。这段戏里,高宠一面唱高亢激昂的昆曲曲牌[上小楼]“气得俺怒冲霄”,一面随着锣鼓的节拍,做出节奏强烈的舞蹈动作,这是一段有京剧特色的歌舞,充分显示了高宠的勇猛无敌。
        京剧剧目中有不少是歌舞并重的,本书第一章开头说到的《贵妃醉酒》就是一出歌舞性很强的梅派名剧。这出戏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一日,唐明皇命爱妃杨玉环在百花厅摆宴,不料唐明皇失约未来,到梅妃那儿去了;杨玉环非常生气,一人独饮,借酒浇愁,大醉后悻悻回宫。这样的题材如果拍电影或电视剧,即使是名导演,也未必能导出好戏,而京剧以其独特的表现形式,在舞台上呈现了一位醉美人的艺术形象,现代学者胡适形容此剧“是一系列艰难而精美的舞蹈”(胡适《梅兰芳和中国戏剧》)。此剧经梅兰芳不断雕琢,成为梅派经典剧目。全剧运用曲调缠绵的[四平调]和繁难的程式化舞蹈动作,来表现杨玉环从喜到怨,直至大醉的过程,细致地展示了杨玉环的心理活动。
        戏一开始,杨玉环盛装登场,她满怀喜悦地去百花厅等候唐明皇,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观赏宫中美景:皓月当空,玉石桥下嬉水的鸳鸯和金色鲤鱼、空中飞雁,杨玉环的舞姿婆娑,千娇百媚。及至闻报“万岁爷驾转西宫了”,杨玉环如冷水浇头,只得以酒解愁。梅兰芳使用了“卧鱼”身段(身体下蹲,成盘卧姿势,转动腰部,使背部贴于地面),做出嗅花、掐花的动作(叫“卧鱼闻花”),来表现杨玉环以赏花排遣心中的郁闷,动作柔美,姿态妩媚。演到杨玉环大醉的时候,梅兰芳使用了醉步和“衔杯下腰”的身段(把酒杯叼在口中,身体后仰,头部几乎着地),来表现杨贵妃的醉态。
        《小上坟》一剧更有特色。这是一出花旦、文丑应工戏,又名“丑荣归”,剧中丑扮的刘禄景进京赴试,久去不归;其妻萧素贞疑夫已死,清明节上坟哭祭,恰逢刘禄景中试,授县令,返乡祭祖,夫妻相见而难以相认。刘禄景历述家事后,夫妻重圆。此剧歌舞繁重,全剧以[柳枝腔]贯穿始终,用笛子伴奏,唱腔近乎民歌,节奏轻松欢快;刘禄景穿短及膝盖的红色官衣,萧素贞一身素服,二人对舞,舞蹈身段繁复,动作快捷,边舞边唱,袍袖、衣裙飞舞,翩若惊鸿;旦角的舞姿轻盈,丑角的动作滑稽,在京剧剧目中别具一格。这出戏虽剧幅不长,却相当难演,表演很吃功夫,演员在台上又唱又跳,持续不断,而要面不改色、气不长出,这对演员的要求极高。
        除形体动作外,京剧演员还借助于服饰、装扮和道具,作为舞蹈工具来表演。“靠”是京剧舞台上武将穿的铠甲,身穿铠甲叫作“扎靠”。“靠”是用各种颜色的素缎子制成的,上用金、银、彩线绣满鳞甲,靠背插有四面三角形的小旗,叫作“靠旗”,又叫“护背旗”,每面旗上附有一条彩色飘带。各扇甲片和靠旗都可以舞动,女将穿的靠下身还缀有五色绣花飘带。演员扎靠,“起霸”、开打,做出各种优美的身段,靠旗连同飘带飞扬招展,猎猎生风,能够显示武将的威风,增加战斗气氛。
        京剧演员在舞台上所有的动作,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都以舞蹈的姿态呈现给观众,包括迈步、落座,都在锣鼓的节奏中,可以说是无动不舞,无动不美。《四进士》盗书一场,宋士杰发现来投宿的两个公差此行似与杨素贞的官司有关,为了弄清情况,于夜间撬开公差的房门,盗出公差随身携带的书信,拆开一看,原来是田伦写给顾读的求情信。为留证据,宋士杰把信文抄在自己的衣襟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书信放回原处。宋士杰盗书的表演始终有京胡曲牌[西皮小开门]伴奏,宋士杰的每一个动作都和曲牌的旋律合拍。《打侄上坟》中,员外陈伯愚见到自己的侄儿陈大官因吃喝嫖赌家财耗尽,沦为乞丐,怒不可遏,抄起板子就打;陈大官拼命躲闪,二人回旋追逐,如兔起鹘落;扮演陈大官的小生连摔三个“屁股坐子”,在一旁的老家人左遮右挡,瞬间形成一系列动态的艺术造型,精彩至极,这是打人的京剧舞蹈。表演舞蹈化是京剧艺术的一大特色,是其他艺术形式所没有的。
        京剧的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使舞台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情趣盎然。舞台完全由演员掌控,可以尽情发挥;可以不真实,有时不真实得超乎想象,却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九更天》里的恶人侯花嘴为诬陷他人,将自己的妻子柳氏(丑扮)灌醉后杀死,演到柳氏酒醉入帐安歇,侯花嘴持菜刀欲砍柳氏头时,柳氏在帐内说:“在这儿呢!脑袋在这儿呢!”侯举刀砍下去,柳氏“哎哟”一声,说:“好快的刀哇!回来,给你脑袋!”说罢,把一个象征人头的红布包从帐子里丢出来,台下一阵哄笑。凶杀场面没有一丝恐怖之感,反而觉得好笑。柳氏被砍头了,还能说话,这种浪漫已达于极致。
        有的时候,京剧演员可以暂时出戏,幽默一番,却又不离戏。21世纪初,名丑马增寿随团赴台演出京剧《女起解》,在剧中饰演崇公道。“行路”一场,当苏三唱完“可恨那贪赃王县令”一句时,崇公道有一段道白,那天马增寿没念原词,改念:“这些当了官的,只要银子到手,什么缺德的事都办得出来。眼下咱们海峡两岸都在搞反腐倡廉,整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以后会好起来的。”话音未落,台下观众纷纷站起来鼓掌叫好,这就是京剧——空前独特的艺术形式。
        在京剧舞台上常有这样的场景:两个或几个主角之间矛盾冲突激烈,或唱或念,气氛紧张到极点,而在后面侍立的龙套、宫女等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如泥塑木雕一般,看似不合理,细思之,极妙,这是中国戏曲的一种高明的艺术手法,意在突出主要人物,避免分散观众的注意力。  《空城计》“城楼”一场,诸葛亮唱大段[西皮慢板]的时候,同台的司马懿转过身,背朝观众立定,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也是同理——避免搅戏,这是中国戏曲的独特艺术风格。类似现象在传统剧目中屡见不鲜,如果不明此理,你就无法玩味其中的妙处。
        京剧是以表演为中心的艺术,重在唱做(表演),不重故事情节。有些老戏故事极其简单,甚至不合情理;唱词粗鄙,文理不通;但只要唱得好听动人,就是好戏。京剧观众看戏不像看影视剧那样追求情节的曲折和惊险刺激,他们欣赏的是演员的技艺,唱念做打;演员可以和观众互动,观众可以当场对演员的表演“叫好”,名曰“喝彩”;往往是名角尚未出场,就有掌声。演员饰演的反面人物或处于悲惨境遇的人物,如果唱得好、演得好,台下观众也叫好。负屈含冤的窦娥行将就戮,观众却大鼓其掌,因为那段反二黄唱得好。如果演员发生舞台事故,如忘词、念错台词、刀枪把子失手等,观众便以喝彩或怪声叫喊表示不满,名曰“喝倒彩”。演员同观众的交流很频繁,交流方式很特殊,有时很直接。《桑园会》结尾,秋胡下场前,面向台下观众说道:“列位不要笑话,这是我们做外官的回来,在太太跟前俱是这样的规矩哟,哈哈!”戏在观众的笑声和掌声中结束,多么亲切,多么浪漫!
        正因为京剧艺术具有那么多独特之处,因而绚丽多彩,富有特殊的魅力,可以反复欣赏,百观而不厌,久演而不衰,让世人惊叹,让外国人倾倒。
        读至此处,您是否也想为京剧点个赞呢?如此精彩的好戏,您是否也有兴致,看上它几出呢?看罢之后您会发现,京剧里还有更多的精彩之处,比如它的唱、念、做、打,这是一个一言难尽的话题,只能“下回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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