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昆曲《活捉三郎》
《中国京剧》2003年第4期有篇文章题为《色即是空》。文中说“五十年代京剧老生麒派创始人周信芳先生重新整理了《坐楼杀惜》这出戏便是以宋江逼上梁山前的一段为情节,麒派表演艺术直抵人心的撞击力和强烈的戏剧张力,使《坐楼杀惜》成为当时京剧的范本。有狗尾续貂者又编了一出昆曲《活捉三郎》……”看来此文作者是赞《坐楼杀惜》而骂《活捉三郎》的。笔者有几点看法。
一出戏的价值首先要看其内容和情节。如果情节内容糟糕,演的越好,效果越糟。“宋江怒杀阎婆惜”是《水浒传》中最糟糕的一回;宋江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个人物中最糟糕的一位;而《杀惜》又是宋江表现最糟糕的一出戏。
宋江在阎婆惜身上花的钱超过了当今“大款”对“二奶”的规模,“黑三郎”盖“乌龙院”不是点出了他想当“真龙天子”的“野心”吗?!这种“藏娇”之新的命名比“金屋”不是更为露骨吗?一个小县衙中的小吏不过是个“白道”上的小公务员,他能让天下的绿林好汉见他纳头便拜,这不是“黑白两道”的不可思议的“双面”人物吗?他的“公文包”——“招文袋”中却有杀人武器——匕首,说明他真的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吗?他喝醉了酒在浔阳酒楼上题诗词《西江月》里自比猛虎卧荒丘“还要血染浔阳江口”不是露出了他深层意识中的凶性吗?他被捕后把屎尿弄满全身,装疯卖傻,又经不住拷问一打就全招认了,让人看了不感到恶心吗?他的投降路线招致梁山水泊替天行道的起义队伍全军覆没其罪可恕吗?武松打过虎,鲁智深倒拔过垂杨柳,吴用智取过生辰纲……宋江除了小恩小惠施舍点银子之外,(他捐赠的银子哪一笔超过了乌龙院的工料费?)他亲自做过的唯一一件有点轰动效应的事就是他亲手杀死了一个弱女子!在《水浒传》里,施耐庵处处渲染他是天下众英雄都崇拜的最大英雄,却处处都破绽百出,丢人现眼!真不知施耐庵是力不从心还是有意如此?宋江成了众好汉崇拜的偶像,是《水浒传》里的最大悲剧!也是最大最荒唐的笑话!宋江不过是个正统观念的符号象征,其艺术形象苍白无力,怎么写怎么表演也挺差劲!
《水浒传》里施先生写的女性,没有一个是“善者”,除了“母大虫”、“母夜叉”之外就是“坏女人”。阎惜姣、潘金莲、潘巧云三位女士犯的都是“万恶之首”的“淫”,尤其是阎婆惜在水浒中是第一个出现的“坏女人”,影响非常“恶劣”。她比第24回中出现的潘金莲,第45回出现的潘巧云罪行更加严重,她不仅有让梁山好汉中的第一把手戴“绿帽子”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有要到官府告密揭露宋江的“政治问题”。宋江对她可谓“恩重如山”,她不但“忘恩负义”而且“恩将仇报”,在宋江答应了她的全部条件和要求之后,她还大叫要告发宋江,这不是“找死”吗?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女人吗?这大概就是古今的“施耐庵们”的逻辑!
周信芳、赵晓岚《坐楼杀惜》
《坐楼杀惜》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演:宋江是被阎母强拉来反锁在惜姣房中的,宋江处处被动,窝窝囊囊,哪像个不喜女色的英雄好汉?而惜姣却毫无廉耻和情义,一点面子也不给宋江,不理不睬,而后的几段“听樵楼打罢了……”的表演,二人都是又想重温旧情又想杀掉对方,这未免太“弗洛伊德”了吧!这出戏处处表演的都是为宋江开脱杀人罪行把阎婆惜演的非要找死不可!是艺术的夸张还是意识的歪曲?是不是对两个角色的人性的歪曲?
不仅是在昆剧,而且在徽剧、滇剧、川剧、桂剧、秦腔、同州梆子里都有《活捉三郎》,不见于《水浒传》。是后来人编的戏,编者不知何许人也!但立意比施耐庵高明。虽然是“鬼戏”,却还阎惜姣以人性的本色!她年轻,坠入情网不能自拔,她对恋人生死不渝,她死于太单纯毫无心计,她原本可以一直和宋江“明修栈道”,和张文远“暗渡陈仓”,这样可以“人财兼顾”。但她不愿总是偷偷摸摸。她死得冤,因此她不甘心,冤魂不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戏表演,暗合此意,还有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看来“阎王爷”也被感动了,阎王不同意,她能来“活捉”吗?!
昆剧中还有一出戏叫《牡丹亭》,也叫《杜丽娘慕色还魂记》。歌颂的是少女的“慕色”——“春情”。杜丽娘对梦中情人(柳梦梅)的爱情也是生死不渝,二人没有见过面,这情节似乎相当玄虚。阎惜姣的爱情却是“实打实”的。《活捉》与《还魂》都有神话色彩,不但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前者更感人!
综上所述《杀惜》与《活捉》相比究竟是“狗尾续貂”还是“貂尾续狗”,尚须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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