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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5】摇落的风情:第一奇书《金瓶梅》绎解(卜键)

(2022-06-24 08:28:18)
分类: 图文:古典诗文
【书摘5】摇落的风情:第一奇书《金瓶梅》绎解(卜键)
第四回、淫妇背武大偷奸,郓哥不愤闹茶肆

        五、捉奸路上断肠人

        六、贪欢不管生和死

        武大郎暴卒,街坊邻居前来看望,潘金莲“虚掩着粉脸假哭”,王婆帮着料理丧事,西门庆则找到负责验尸的仵作团头何九喝酒,请他掩盖真相。武大被拉到城外化人场烧化,连骨殖也撒在池子里,而他辛辛苦苦置办的小楼,竟成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欢会之所。

        逝者长已矣。而活着的人则在尽情享乐。一阵豪雨,似乎洗去了刚刚发生的罪恶。当老西稳稳坐定那小楼之中,当潘金莲在情郎怀里弹起琵琶,当二人耳鬓厮磨唱着小曲儿饮酒作乐,有谁还记得此间曾经的主人呢?
        作者之笔,惯写生死死生,又无处不见自然本色。
        关于《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和成书过程,论者异见纷出,颇不相类。或认为是一位经历过官场的大文人单独创作,或以为是出自下层文人之手,也有称其为历代累积型小说,种种不一。然细读《金瓶梅词话》,会使人强烈感觉到这是一部规模初成,尚未来得及精雕细刻的巨著。作者蕴藏其间的悲天悯人之情怀,他对情色、婚姻、家庭及整个社会的深刻反思,对各色人等的熟稔和对世情的洞察;以及全书章节的不平衡,回目的简陋散乱,人物形象的不尽统一,随处可见的文字错讹,在在都是明证。如同后来出现的《红楼梦》,本书当也是一部未能最后完成的伟大作品。
        本回属过渡性章节,内容不多,描写颇简。回目“西门庆买嘱何九,王婆打酒遇大雨”,对仗既不整饬工稳,用词也嫌潦草,当属于草拟的记事性阶段,未经定稿过程的润改订正。而前此数回之回目,像“淫妇背武大偷奸”、“郓哥帮捉骂王婆”,莫不如是。我们看了据云经过李渔润改的“崇祯本”和“第一奇书本”,更会有这样的看法。其能证明兰兄的文采和功力略逊,或如一些人所说的“文笔很差”么?不。时下也有几位文坛猛人动辄指斥前辈作家文笔差,伊又知晓啥子叫作文笔!
        此一回较《水浒传》改动颇多,增饰和新添亦多,且不乏精彩笔墨。如新出场的仵作团头何九,纯然一世故圆通、沉稳含蓄之老江湖也。面对一场证据确凿的谋杀案,面对西门庆公然的胁迫性贿赂,面对穿着一身素淡衣裳假哭的潘金莲,他心如明镜一般,却不说破。《水浒传》于此处有大段文字,先写他既不敢得罪西门庆,又怕武松回来发作,便假装中恶惊厥,一倒了之;再写其归家之后,对老婆细说疑惧,且偷藏武大骨殖之举,也是受老婆指点。而此书则写何九见出事态怪异,见出武大之冤屈,却只想到不能惹翻西门大官,连火家提出疑问,他都给一一遮盖过去。其想到武松就要回来否?大约没有。而当武松真的回到清河,闹将起来,老东西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才是兰兄笔下的人物,才是 市井中人物。
        兰兄当然也要采用《水浒》中的诗词,又几乎对每一首都作了改订,以适合新的叙事。本回引首诗,写偷情为祸之酷烈,末句原为“血污游魂更可嗟”,预言那接踵而来的报应;被改为“亏杀王婆先做牙”,则是另起一片水头,涌向欢爱场景。而回中“色胆如天不自由”一首,除却第一联,几乎都是作者新拟,“贪欢不管生和死”,“地老天荒难歇休”,责斥中见几分感叹,感叹中见几分悲悯,又句句不离世情,不离风情。
        若说俗世中男男女女,多是有一些悲悯情怀的。一个善良生命的消亡,总会引发一些伤感。对武大的死,街坊邻居岂无悲悯?何九与火家岂无悲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讲话,没有一个人去报案告官。《水浒》中何九还有偷藏骨殖之举,还会跟着武松去做证,本书中则没有,没有得自自然然。这就是市井,这就是世风。
        俗世中男女,也有毫无悲悯之心的。
        王婆对武大的死不独没有怜惜,大约还会有几许轻松愉悦。
        同样轻松愉悦的是西门庆和潘金莲。正是在武大的丧事期间,二人的偷情更上层楼,金莲第一次露了一手琵琶技艺,老西(相识已久,这样称呼更随意些)饮上了鞋杯,“才子佳人至妙顽”,哪里有一丝儿悲悯呢?
        俗世中最重亲情,唯在权势逼凌之下、肉欲激荡之时,亲情也会打一些折扣。如武大的亲生女迎儿,对父亲的死不哭不闹,不见悲戚,大可怪也!或因其在《水浒》中原为潘巧云婢女,入于本书中还有些水土不服?而新出一潘金莲之母潘妈妈,因女儿要会见情人,便被赶离家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然与王婆子几句对答,已见出品行心性,有其女必有其母也。
        至于金莲如何“一力撺掇他娘起身”,兰兄未写,想是觉得毋须赘累,欲火烧灼的人儿,又什么话说不出,什么事做不来呢? 

        七、“乖人”最懂得抓住机遇

        西门庆的第三个小妾死了,媒婆薛嫂儿上门提亲,说的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遗孀孟玉楼,“手里有一分好钱”,“又会弹了一手好月琴”。老西一听便上心,在薛嫂指点之下,一份厚礼拿下杨家姑妈。玉楼见了他人物俊朗,也是满心欢喜。杨家母舅张四极力阻挠,又在其成亲时公开拦阻,哪知杨姑妈出来嚷骂,薛嫂乘乱,领着西门庆家人和众军牢“赶闹里,七手八脚,将妇人床帐、妆奁、箱笼,搬的搬,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去了”。

        本书前十回文字,多从《水浒传》拈选而来,经过作者一番加减,一番造作,形成新的叙事格局,形成一部新小说的第一单元。
        此一回则不然,作者于那桩人们早已熟知的谋杀案中,忽然另起炉灶,摹画一个新的生活场景,引出几个新的市井人物。于是,那位好一通忙活的王婆子暂且退后,正与西门庆打热成一块的潘金莲也略歇一歇儿,又一个媒婆,将一位新女娘推向前场。
        这位媒婆便是薛嫂儿。比起王婆,她显得更具有职业意识,将待嫁女娘吸引人的地方一桩桩儿说来:先是“手里有一分好钱”,吃定那破落户出身的老西必然心动;再说“就是个灯人儿”,让贪色的老西兴趣大增;最后又说到“弹了一手好月琴”,则令老西喜出望外,即刻就要相会。此时的薛嫂儿才隐约提及这件婚事的复杂性,隐约提及一众亲眷对其财产的觊觎,指引他去拜见杨姑娘。“求只求张良,拜只拜韩信”,妙哉信哉!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怎能想到千百年后自己的大名入于俗谚,且生发出如此细微精妙的市井寓意?
        待嫁女娘叫孟玉楼。诸位请留意,留意这位一心要嫁西门庆的孟玉楼。她是《金瓶梅》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女性。评者多称其为“乖人”,其实对玉楼又怎能以一个“乖”字概括!她的聪明颖悟差似金莲,而平和内敛则远过之;立身谨严端正略同于月娘,而通脱随和远过之;出手大方近乎瓶儿,而恬淡豁达远过之;至于那两位不上台盘的货色李娇儿和孙雪娥,更无法与之相比。她一开始应是爱那西门庆的,及至嫁入西门大院内,目睹生活中的种种污浊不堪,种种争风吃醋,她理性地后退一步,选择了逊让,选择了忍耐,以此来守卫自己的 格尊严和生存空间。
        浊浪滔滔,肉欲横流,《金瓶梅》的时代应是一个缺少正义和良知的时代,西门大院中的女性则是一个在末世中载沉载浮的可悲群体。在这样的生活场景中,在无时不有的争风吃醋中,有潘金莲,也有孟玉楼;有潘与孟的表面上的亲近热络,也有孟玉楼的独立思考和洁身自好。孟玉楼可以说是西门庆众妻妾中唯一的明白。因为明白,她尽量不与潘金莲形成利益上的对立;也因为明白,她谨慎地将自身置于矛盾的涡流之外。通读全书,我们便知道孟玉楼在西门大院中的存在,也颇为不易。
        自此一回开始,孟玉楼登场了。在这场婚事中她看似被动,其实不然,守寡的日子便是她待嫁的日子,而先夫留下的家产、自身的美貌,都是她再嫁的资本。兰兄没写,我们却能想到薛嫂与她必也先有一场对话、一番计议,话题必是那西门庆。书中的人名和地名常是有寓意的。这位孟三姐芳名玉楼,固然与其头簪上镌刻的诗句相关,而与她的出生地应说更有关联,孟玉楼,梦上玉楼,生于臭水巷的女孩儿,又哪一个不这样巴高望上呢?
        玉楼是西门庆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多有家资的富商遗孀。她的出场是对金莲杀夫阴森森故事的间离,也为后来的内帏不和、家庭纷争拉开序幕。此时的西门庆早已拥有了生药铺等,然孟玉楼的家产仍是一种强烈吸引,于是其对迎娶没有一点点儿犹豫,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玉楼娶来家里。至于那紫石街小楼上的潘金莲,一回中半句不提,怕是早被老西丢在脑后咧。
        本回纯用市井笔墨,细细叙写了这桩婚姻引发的家产之争,写娶亲的潦草匆忙和争闹骂詈,借以活写了两位针锋相对的亲族代表——杨姑娘和张四舅是也。二人皆有一张快嘴,其拦阻和反拦阻、嚷闹和反嚷闹、骂与对骂,真如提梁泼秽、斜地滚瓜,兀的不痛快煞也。不是有过一篇《快嘴李翠莲记》么?实则市井中快嘴利口之人最不稀缺。王婆岂不是快嘴?薛嫂儿岂不是快嘴?小猴儿郓哥岂不是快嘴?即如孟玉楼回应张四的劝阻,语速可能是和缓的,而句句以理反驳,呛截得老舅最后哑口无言。
        市井有市井的规则和道理。几乎所有的快嘴都能讲出一套理儿,抓不住理儿,说不出道理,便是快得无端了。张四舅当然是有道理的,其不让玉楼嫁给西门庆还能算错?但其对外甥遗产的觊觎和操控意图,是他登场的根本原因,也是其软肋。杨姑娘正是从这里下手,狠揭猛批,又质疑其阻拦有下流念头,便占了上风。鲁迅先生称此书“描写世情,尽其情伪”,两人嚷骂得红头涨脸,表达的则无一不是虚情假意。而早有准备的西门庆要的就是这个,他带来的家人小厮、捣子闲汉,还有从守备府借来的众军牢,“赶闹里,七手八脚,将妇人床帐、妆奁、箱笼,搬的搬,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去了”。这种场景,今日虽不多见,仍活泼泼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孟玉楼是乖,而乖人最懂得抓住机遇,最擅长捕捉幸福。至少在此时,孟玉楼认为嫁入西门大院是幸福的。
        以孟玉楼形象的完整和精彩,以她在作品中的重要性,以作者塑造这一形象所倾注的爱意,为什么不将书名拟为“金玉瓶梅”呢?思来想去,大约还是因为小说的“情色”主题,作者要写“一个风情的故事”,比起那进入书名的三位,孟玉楼尽管也生得天然俏丽,也会弹月琴,然确确是少了一些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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