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穷乡僻壤的农村小子
我生在农村,是在开原县的一个叫莲花乡的莲花村。我们那个山村,周围都是山,有个岭,中间有条河。我们那个村一共才二十四户人家,不到一百口人,很穷。现在比过去要好一些,但还是不行,那个地方啥都没有,也就是靠天吃饭,挺偏僻的。
我们家兄妹四个,我是老四。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和我爷爷在一起过,因为我五岁母亲就去世了,对我母亲没有任何记忆。我从小是由我爷爷带大的。
那段时间的记忆就是和小夥伴们经常一起玩,玩一些打“叭机”、打“剪杆”、打“跑球”之类的游戏。
我十岁时上了小学,当时农村都这么晚才上小学。上学之前,我爹出了点事,当时他当生产队长,好像是带了几个人砍过国有山林的柴禾,有人告他,于是便有人要抓他。没办法,他就只好跑
到北大荒。那前后,我爷爷也去世了。
于是,只剩下我和我哥哥过。等我上到三、四年级时,我们那地方开始闹饥荒,没吃的。我爹就把我们都弄到了北大荒,在北大荒时我没书念,天天铲那个地,都铲不到头,中午发个馒头吃。在那待了三、四个月,一看不行,我们又回来了。
我的童年生活过得特别苦。我就记得我一到冬天,衣服都穿不上,上中学时大多数衣服穿的是我姐姐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穿的都是她的裤子。
我所受的苦主要是吃的方面,吃不饱,这是童年留给我最强烈的印象。常常是吃饭没地方吃,家里啥都没有,上别人家又抹不开说。有时候地伫有很老了的玉米棒,掰一个烧一烧,就这么吃
了。印象中那时候几乎没吃过整顿的饭。
当时也有不少人帮助我,我有一个同学经常把我领回家,在他们家吃,我就认他妈为乾妈。现在我每年还都去看她。
后来念中学了,也是在我们莲花村。那时,全国学习小靳庄,学校尽干活,我就回生产队挣工分,老师也比较照顾我。那时家里也还有点地,自己也上山砍砍木头卖点钱,就那么维持。穷归
穷,但我生性快乐,不知道什么是愁,过了今天不管明天,那时候确实也没办法,你愁了也没用。
那时最大的理想,就是想离开农村,农村太苦了。我想这也是所有农村人的想法。有一次,有个当兵的机会错过了,那时农村当兵非常吃香,没有一定的后门都走不上,我们家经济比较困难,
也没什么后门,所以我就没当上,心里著实懊悔了好些日子。
我从小就喜欢文艺,也许是受我们那个家族的影响吧,这也是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农村天一抹黑就睡觉,也没别的啥事,于是就搞些文艺活动自娱自乐,没别的意思,实在是太没劲了。我从小记忆里,我们家族有这么一种氛围,没事晚上就在一起。吹一吹、拉一拉、弹一弹
什么的,我几个叔伯叔叔、我哥哥、我姐姐也都会唱,村里成立大秧歌队,我们家就能组织一拨人,而且还都挺优秀的。
在记忆中,就记得我和我二叔经常在一起。我二叔是个盲人,他的板胡拉得特别好。我就天天晚上跟他在一起,很晚才睡,因为在当时也没别的乐趣。上学后,我们学校也有个文艺宣传队,我
就常在文艺宣传队里,编点小节目。
后来,公社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把我抽了去,当时我已念了七年半的书。到了那里有吃的有住的,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我们宣传队一共二十来人,大多数是知青,本地的很少。有个知青,他不断地编节目,我们就不断地挨村去演出,这一段对我的成长帮助很大。那时我演三句半、小话剧,后来还说相声之类的,内容都是和当时的形势配合起来,我记得有个小话剧,叫《战斗的山村》,战斗气氛很浓。很快我就成了村里的小名人了,这些日子在我的记忆中,是我在农村最美好、最有乐趣的一段光阴。
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宣传队就黄了。宣传队一黄,我又回到农村干活,我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豆腐。
被称天下第一瞎
差点闹出事
公社的文艺宣传队又成立时,那好像是一九七八年的事。宣传队再一成立,我连拉带唱,又会说,干得很好,到哪都引人注目,我的煽动性特别强。很快,我们那个公社都知道我了,其他公社
也有不少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一年后,我参加开原县的一个农村调演,那次规模还挺大,我演的是二人转《包公断后》,观众反响不错,我也感觉自己好像很露脸,给我们公社争了光。
这次演出,我一下子被西丰县剧团看上了,把我调去做了临时工。从此,我便开始进了城。
我一生的愿望就是想进城,这时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心里那个乐啊,真是没法说,那年我二十一岁。
刚调到西丰县剧团时,挺难的,因为我还是个临时工。但我会四十多部二人转的段子,其中有两个我最拿手,一是《包公断后》我唱得好,二是《瞎子观灯》我演得绝。在乡里我已经成形了,所以在团里也没人敢瞧不起我。不久,我这个临时工便成他们的主力队员,不论到哪演出都有我的份。
在县剧团干了三年,一九八二年,辽宁省参加东北搞的小戏调演,我演的一个盲人,叫《摔三弦》,获了大奖,就因这个我出了名了,可以说,从那晚开始我一下子在沈阳出了名。这时铁岭县剧团要我,地区剧团也想要我,但为了家,我选择去了县剧团。
那时我还没有离婚的想法。我觉得我这个媳妇对我特别好,我不能忘了她。
虽然我经常在外面,回家机会很少,曾经产生了一点萌芽,觉得越来越不合适,但绝没想到要离婚。为了家我就上了县剧团,县剧团给了房,也帮调户口。这样,我就直接把家给迁了过来。
说句心里话,当时我要是把她扔在农村,也早就离了,进不来可不就离了?怎办呢?但我还觉得最起码她对我非常好。
我在县剧团干了三年,还当了团长,当时我二十六岁。当了一段团长后,我觉得当团长不太适合我,行政事务太杂。我太实诚,不适合当官。
一九八五年,辽宁电视台把《摔三弦》拍成了电视戏曲片,那年这部片子在大陆电视戏曲片鹰像奖评比大会上,被评为了三等奖。于是我们去上海领奖。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辽宁省以外的世界。
记得那次在上海,我在电梯里碰到演李铁梅的刘长喻。当时刘长喻问我“小赵本山,是第几次来上海了?」我有点紧张,说“大概、八成、可能……”我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掰著指头计算,最后
我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第一次,没想到我这一下把刘长喻给逗得笑弯了腰。
第二年,我又参加辽宁的比赛,演了一个拉场戏,叫《一加一等于几》,我拿下了最高探索奖和最佳表演奖。这时我在辽宁就基本上走红了。
一九八七年前后,我和潘长江搭档演的《瞎子观灯》,在沈阳就演五六百场,一天就四、五场,观众还真是特别爱看。那时还没什么钱,演一场才五块钱,但内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有人爱看。后来我就跟团里提出承包,带一个队,有二、三十人。
那时在沈阳演出也没少把观众乐出事来。有一次一个老太太,乐着乐着就仰了脖,没动静,亲属一看,休克了,赶紧上医院。这时,我在台上就有些害怕,心想要是观众乐出人命来,公安局是
不是得把我抓起来投进大牢,没准儿判个七年八年都是轻的。这么一想,我在台上愣了神,台下前排的一个小伙子就不干了,他站起来用手指着我,贬喝道:“嗨,赵本山,快接着演哪!”我翻了一下白眼仁,又一抹搭眼儿,小调开了腔:“喊啥呀?喊啥呀?演就演呗!能咋的?”没想到我这么一做戏,那小伙子乐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仰脸大笑,笑着笑着他就捂住了肚子,红红的血就出来了,原来那个小伙子阑尾炎手术刚好没多长时间,因为笑得过猛,愈合的刀口又开了,这不又赶紧去了医院。
后来,我因为没少演瞎子,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瞎”,也因此闹出点事。有一天。沈阳市七十多名盲人代表汇集在辽宁省文化厅和省广播电视厅门口。他们认为我在舞台上和他们一样,在台下
却能睁开双眼,是同类中的“异类”。他们声称要把我赶出沈阳。如果我不离开沈阳,那些“盲帮”的帮主就将下令,让沈阳市所有盲人,沿大街小巷搜寻我,抓住我后将我的眼珠抠出来,逼迫我入伙。那次好在有关部门领导出来及时调解劝说,我也赶紧出来解释,才没出什么事。
一九八七年姜昆到铁岭演出,听说了我,后来也看了我的戏,回到北京就跟中央电视台的导演袁德旺说起了我,当时袁正愁那年的“国庆晚会”没好节目呢。于是我的《一加一等于几》就上了
那年的国庆晚会。那年春节晚会也去了,但没上得了,原因是录音不合格,第二年也没上得了。直到一九九年的春节晚会,我的小品才打了进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