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正岩《龙凤呈祥》饰刘备
谭正岩:精益求精是谭派艺术的生命
之前采访过谭正岩的本刊编辑在采访前曾对我说,这位谭门第六代传人年轻英俊、才华出众,有着坎坷的学戏经历,有着坚定的承传京剧事业的无敌决心。等我采访的时候,我又有了新的发现,谭正岩是个谦虚的人。
谈派别
对于外人来说,谭正岩承担了人们对谭派的太多期待与寄望——梨园世家、天之骄子,他的压力可想而知。如同京剧历史的跌宕起伏,这位世家子弟人生经历与学戏之路充满坎坷。逆境使人奋进,他的谦虚来自人生的起伏和对人生的领悟。
说起谭正岩对谭派的认识,作为谭家一员,他很谦逊地说,由他来谈谭派不合适。他的“不合适”是对自身学戏年纪的认知、对谭派博大的艺术的守望,一听便知他从小是在“规矩”教导下成长的。在爷爷、父亲的光环下,他还是小辈。而同时,他说:“如果问我,你是什么派,我不能说我是谭派,因为我姓谭。”而他对于派别的认识,充分体现了70年代生人的理性思考:“人们说某一派,那是观众给的高度评价。我的老祖谭鑫培当年绝不是为了创造一个京剧流派才改良当时的京剧、突出自己的风格。正是因为他创造了自己的风格,得到了大众的认可才被称为谭派。我曾祖谭富英被称为新谭派,他的改良也绝不是为了可以被称为新谭派,而是本着老谭派的风格,融入自己的特色,得到了观众的再次认可。”演员在台上的每一次演出,最大的成就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谭正岩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他可以放弃很多,可以勤学苦练,可以历经风雨而不动摇,可以让谭派承传到第六代依然精彩、依然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讲谭派
对于不了解京剧派别唱法的人来说,如何能区别谭派与其他派别的不同呢?谭正岩说:“谭派第一大特点就是文武兼备,不是站在台上一动不动唱一晚上那种风格,文武戏都可以唱,谭派的很多代表作就是这种文武兼备的戏,比如像《定军山》《阳平关》《南阳关》等。其他流派的老生虽然也唱过这些戏,但不能算是看家戏。京剧界泰斗刘曾复刘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一段话——‘不管谁怎么炫耀自己流派如何唱,你就问他你唱《失·空·斩》的时候第一句是不是念白——羽扇纶巾?如果是的话你就是谭派。’”在京剧历史上,谭派始终被认定为老生行当中的主流派。
早期的京剧唱腔以高亢的气势为主,谭鑫培把直腔直调改得婉转多姿。谭正岩说,“谭派唱法比较写意,用书法来比喻最合适——谭派的唱腔如同脱离了描红的阶段,不是一横一撇必须得填满,而是这一横一撇甩到哪、甩多长,几厘米还是几毫米并不是一定的,有可能甩到半截就停了,不是非要横平竖直,跟描红模子似的。”早期的京剧唱腔以高亢的气势为主,谭鑫培把直腔直调改得婉转多姿,唱腔圆润柔美、巧俏多变,富表现力。“谭派的表演特别潇洒、特别随意、特别生活,唱念的感觉像说话一样,没有太多的装饰音,很生活,过度看似很随意,但念白非常挂味,这就是唱似念,念似唱(念白就像唱一样)。”还是用《失.空.斩》来说,这出戏在老戏里,诸葛亮是用唢呐伴奏以后上台,从谭鑫培开始,改成进场打引子——念出“羽扇纶巾——”后上台。
谭派的身段表演精益求精。谭正岩说,“我对身段表演的感受很真实,我经常看爷爷(谭元寿)的演出,比如《定军山》这出戏。我没见过真正的黄忠是什么样,通过听评书、看原著,我心目中黄忠的形象和我爷爷创造出来的形象是相符的——黄忠虽然是白胡子老头,但他是武将,在舞台上不能表演得太衰老,如果连路都走不稳,怎么打仗?同时也不能表现得太英武、太利落,他终究是白胡子的人了。但是黄忠是不服老的,他还想立功,在表演上要表现出他的这个状态。我爷爷刻画得非常好,通过身段、眼神、气场、语气,脚步的沉重感来突出老。爷爷给我讲过,《定军山》这出戏还有一个难点就是黄忠在马上和马下是有区别的。上了马开打,骑马的时候脚底下可以快一些,因为这个脚底下快不是黄忠脚底上利落,是这个马快,黄忠岁数大了,这个马不能岁数大了,不是老马,马上马下要有区别。”通过这一个典型人物的塑造,让我们见识了谭家人穷其一生追求京剧艺术的认真与严谨,这也是谭派艺术历经百余年的薪火相传依然鼎盛不衰的真正原因。
说传承
今时今日的谭正岩有着自己的戏迷,他们追他的戏,自发组成粉丝团,时刻关注他的举动。人们称他为谭派老生的忠实守望者。谭正岩说,“学习流派不应该是单纯模仿声音、模仿特点,有人喜欢说,‘某人唱得不好,因为不像’这是不对的。学流派学的是韵味和精髓,而不是模仿声音,要学其意不学其形,我们终究是演员,在台上不是在做模仿秀。”
对于京剧的推广,谭正岩的想法很单纯,“我的目标不是非让人喜欢谭派,或者认识谭派,我更希望不想听京剧的人,没看过京剧的人,第一步先走进剧场。如果这些非戏迷耐下心来走进剧场,踏踏实实看一出,哪怕看一折真正的京剧,肯定会被京剧吸引的。我经常和一些朋友说,想要看懂京剧,方法很简单。如果你们有喜欢的历史、故事中的人物,比如白蛇传、三国演义、水浒中某个人物,你可以挑这些人物的戏去看。通过你对这个人物的理解,你看这个演员表现得如何,跟你想象中的人物一样不一样。只要你用心思去看,你就会把这个戏看进去,而不是看热闹,慢慢会被京剧吸引的。”
对于京剧的传承,周立波曾经说:“要想振兴京剧很简单,每个唱京剧的发500万的工资。”这么说当然夸张了,但是也不无道理。谭正岩认为,提高待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京剧这个行当里,要对演员择优录取,不能养活一些废人。要培养精英,打造精品。比如我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京剧最忌讳的就是演出不剃头,我在后台嚷嚷必须剃头,我特意带了个理发师,对他们说,你们谁没剃头,我帮你们,但没人响应,也没人管。”没有对艺术的执着,对表演的精益求精,传承只能变成一句空话。(文/飘雪)
王立军《林冲夜奔》饰林冲
王立军:谭派重武功
王立军,京剧文武老生,国家一级演员,教授,博士生导师。
“学谭派,武功底子必须深厚,这是谭派的一个特色。”身为武生演员的王立军对谭派艺术有着自己的见解。晚清画师沈蓉圃绘制于清光绪年间的工笔写生戏画像《同光十三绝》,描绘了13位著名的京剧演员,其中,有谭鑫培饰演的《恶虎村》之黄天霸。这是十三绝中唯一的武生形象。
王立军认为,武功底子好,身上各方面才能潇洒漂亮。“《定军山》《阳平关》等是靠把老生戏,重做工,从头到尾扎大靠,没有武功底子的老生一般不能胜任这戏。都说谭派难度大,不好学,这也是原因之一。”
1987年,王立军在拜谭元寿先生为师。他坦言,从艺多年来,对他艺术影响最深的是人便是谭老师。“谭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武生、老生全唱,《三岔口》等剧目便是宗李少春老师的路子。我以前是武生,后来文武老生都演,不断地向前发展。”1989年,谭元寿先生在天津花了整整三个月为王立军加工《野猪林》,因此他也学得非常瓷实。这出戏虽然不是谭派戏,但谭元寿先生也演绎得非常到位,并不囿于本门本派。
后来,王立军又跟随谭元寿先生学习了《打渔杀家》《阳平关》《战太平》等谭家看家戏,顺利地完成了从武生到老生的过渡。
在新编历史剧《孔门弟子》中,王立军饰演孔子。“传统戏中没有孔子的戏,我们进行了一些创新,比如不戴髯口,而是粘胡子,不戴水袖,为的是靠近人们心目中孔子的形象。但并没有脱离传统,剧中的唱念做都是由传统演化而来。我基本的动作还是按谭派的感觉走。”该剧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一位台弯大学的校长夸赞道:“我心目中的孔子就是你这样的!”
张克《红鬃烈马》饰薛平贵
张克:谭派是一门趋于完美的艺术
张克,1962年7月31日出生在天津。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国家一级演员,工老生。
“在京剧生行里,谭派艺术是最能代表老生的流派,也是京剧老生里的主流。”自从1986年拜从谭元寿先生为师后,张克对谭派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我看过师父谭元寿演的戏,也听过师爷谭富英的唱段。他们简直把人物演活了,这是让我们后辈望尘莫及的。可以说,谭派是一门趋于完美的艺术,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谭派经典剧目《定军山》由大哥谭孝曾亲授,师父谭元寿把关。《定军山》讲述的是三国老将黄忠在定军山力斩夏侯渊的故事。张克为这出戏下足了功夫,提前反复观摩录像,背诵台词。《定军山》是靠把老生戏,练习之前,张克认认真真地把靠扎上。谭孝曾诧异地说:“先说说戏,不用扎靠。”张克却一丝不苟地扮好,厚底儿穿上,戴髯口,手持一柄大刀。“这就好比运动员训练时绑沙袋一样,容不得丝毫马虎。”
谭孝曾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讲解着每一个细节,张克完全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数日练功,张克的脚趾甲都被厚底靴磨破了。谭孝曾看了很是心疼,“还是脱了吧。”为了更好的舞台表现力,张克仍然坚持着。
这出《定军山》,张克学得格外细致、扎实。正式演出当天,师父谭元寿和师哥谭孝曾均亲临现场为他捧场,令张克感动不已。“《定军山》是一出快节奏的戏,黄忠边唱边舞,行云流水、畅快淋漓,刻画了一位斗志昂扬、一往无前的老将军形象。”张克充分利用自身优势,用洪大的中音取胜,别有一番味道。
在新编历史剧《胭脂盒》《曹操父子》《郑和下西洋》《风雨吴三桂》等中,张克也大量运用了谭派技巧,将表演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全部是新剧本、新制作、新唱腔,关键的一点是一定要遵循传统,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张克深知“先继承后发展”才是京剧发展的正路,他也将为传承谭派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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