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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雪小禅:锁麟囊[上]

(2021-07-28 08:07:06)
分类: 图文:京艺论丛
【转载】雪小禅:锁麟囊[上]

    暖气来了。屋里暖暖的,家中的绿植开得正好。
    煮了一壶普洱,7542,一款老茶。屋子中全是老茶颠倒众生的香。音箱里传出程砚秋的声音配这老茶: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
    一口老茶吞下去,一段老戏环绕,此时,热泪盈眶。而这出老戏,只能是《锁麟囊》,也必须是《锁麟囊》。
    忘了看了多少场《锁麟囊》了,总有几十场了,各个版本的。但记得看的第一出戏是《锁麟囊》,从此一入戏门深似海,成了痴戏人,追梦人。
    《锁麟囊》是戏曲中的《兰亭序》。茶中的极品普洱,人生的花枝春满……还是僧人在花树下了悟,修行的人拈花微笑,爱情中的白头偕老、友情里的地久天长。
    每看《锁麟囊》都会热泪盈眶,无论多少次,无论谁演的。不知不觉,《锁麟囊》已经成为我戏曲中的宗教、圣经,而人生的格局、心胸、心性,也格外像那个富家小姐薛湘灵,有了慈悲心,见到悲悯之事、之人必出手相扶。
    第一次看《锁麟囊》还年少,并不爱戏曲,嫌其冗长、单调。曾在戏院里沉沉睡去,那时染了黄发、喝酒、可乐、摇滚、刺青、西方文化……那时茨维塔耶娃、杜拉斯、歌剧、尼采、波娃……那时去屋顶上弹吉他。
    那是我的青春。
    同学老徐喜书法、戏曲,且拉得一手好京胡。那年中秋,李世济去石家庄演出《锁麟囊》,他买了两张票请我看戏。我不知李世济是谁,更不知李世济难得。居然爽了约,和同学去了黄山……后来悔得肠子青了,那年才二十一岁,仿佛可以值得原谅。
    多少年后,人至中年,在长安大戏院看到双目快失明的李世济戴着墨镜唱《锁麟囊》,刹那间泪崩。几乎难以自禁,几乎泣不成声。老徐也真的成了老徐,依然热爱书法、戏曲,有一天电话中和他说:老徐,有空给我写册页或手卷吧,就写我的文章,老了留个念想……他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后来哽咽。
    我到底没有和老徐同看过一场戏,但他给了我一盘磁带,里面全是流水板:《三家店》《甘露寺》《四郎探母》《锁麟囊》《珠帘寨》……我开始听戏,但并未着迷。
    着迷是从《锁麟囊》开始的。大学毕业,未婚,无聊的午后,躺在床上看《锁麟囊》,开始躺着,后来坐着,再后来把沙发搬到电视前紧紧盯着。
    那天是张火丁的《锁麟囊》。
    演到《一霎时》那段时,我不行了。呼吸停滞了,空气也凝固了,春天的气息固定在了那个午后,简直没齿难忘——很多惊天动地其实是瞬间,没有多一句,情到深处,俱是孤独。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悟了辛酸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在此间遇水患痛苦受尽,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简直神来之笔。唱来一波三折五脏俱空。我尚年少只知戏词好美,还未经历人生的千山万水,只道这几句便是中国文化那份“诗意的栖居”。
    而剧作家翁偶虹先生为给程砚秋先生写《锁麟囊》,殚精竭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程先生说:翁先生,要写出厚意,多用长短句……这样起承转合就非常动人……也的确与众不同。
    1940年4月,《锁麟囊》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一夜之间红遍上海滩。连演十场爆满,连唱十一天,戏院想换戏码《玉堂春》,上海的戏迷不答应,嚷着只看《锁麟囊》……
    《锁麟囊》是程派的巅峰之作。
    一名富家女薛湘灵,由富而穷,人富时有仙骨慈心。
    出嫁之日,春秋亭避雨,恰好遇到同一天出嫁也在此避雨的穷家小姐赵守贞,对方的花轿:“短花帘、旧花幔、参差流苏、残破不全好不惨然,而轿中人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
    薛湘灵陪嫁百万,怎奈手边只有锁麟囊。那囊中的宝贝啊——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那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而后让丫鬟梅香送过去,梅香舍不得:“老太太还指望它抱外孙呢。”那锁麟囊原本是娘家妈妈装了金银珠宝讨吉利,为的是早点抱上外孙……
    薛小姐娇嗔唱道:“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小小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似琼瑶。”梅香不肯送,薛小姐唱道:“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边在壁上瞧。”日后,也曾出手相扶很多人,每每生出慈悲心,皆是这句在鼓励我。不肯袖手旁边,人生受了许多委屈,仍愿意掏出热乎乎的心,在人世间,讨得一怀暖意。
    而冠绝一时的《锁麟囊》,也是编剧翁偶虹的得意之作。他一辈子写了一百二十多个剧本,最好的当属《锁麟囊》。翁偶虹幼唱京剧,习花脸,20世纪20年代,翁偶虹去看《虬髯客》,不想却迷上了程派,而写下这出经典剧目《锁麟囊》时,翁先生不过还是20几岁的少年。
    看过很多程派演员演《锁麟囊》,各有千秋。程派是我最钟情的流派,幽咽婉转之外,是月白清明,是寂孤空灵,是绿水荡漾,格局大,饱满、从容。
    程派更像是跌宕的人生,水鸟飞鸣之际,那声音是低沉的,却自有沉练妩媚。梅派仙气太足,除了梅兰芳,谁能驾驭?有仙气的人才能唱梅派。尚派得有浑身功夫,唱尚派的人越来越少了。荀派太俏,俏得只能想到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怀着一脸的春思想念一个人——除了俏,没有更多绵密的东西拿人。但程派有。
    程派是太极,看似绵软,实则柔韧,声音也厚实。程派是无印良品的灰色,是萧,是中国画中的黑白山水。病态形成的流派,但中国文人画或者中国文人的审美,大抵是这种残缺之美。枯萎之美潜伏着,书法中的疾涩,病梅、野鹤、秋风……程派是梅,梅派是牡丹,尚派是茱萸,荀派是雪里蕻。 
    而程派演绎的《锁麟囊》是程砚秋剪的一段秋风,吹平了我们的心,生出几多深沉与惆怅,坐在秋天的屋檐下,想想小半生,可不就是人生难预料?
    薛湘灵选妆奁时的四平调,爱听李世济先生的。“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仔细观瞧,仔细选挑。锁麟囊上彩云飘。似麒麟何曾多双角,形同耕牛四蹄高。是何人将囊来买到?快唤薛良再去选挑……” 
    有一段时间本不是太喜欢李先生,上了场太花哨,动作太娇——折损了程派的沉稳和端丽。但她越老,我越喜欢她了,光阴给了沧桑,声音沉了下来,像坠了金属一般。
    这一段她唱的真俏啊,小女儿的娇态。完全是闺阁少女的那个态,很羞涩、很撒娇、很纵意。王吟秋更好。王吟秋唱这段时,骨头可以唱酥,软软的,像恋爱中的人,完全是种无力状态——但那状态又迷人死了。张火丁也好,火丁温度稍低,但这冷艳之下也有娇媚。
    嫁妆换来换去,无非是富家小姐任性,又有美貌又有钱,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任性都说不过去。迟小秋的演这段不好,说不好哪儿不好,不是少女的状态,刘桂娟、李海燕喜庆过了头,有了英气和媚气,不对。迟小秋还是唱《三娘教子》最好,本身就是三娘的样子。 
    高潮到了,避雨赠囊。“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号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头。”
    珠宝玉盘一般,二六转流水,张火丁一掀轿帘简直惊心动魄的美。性感极了,整个剧院全被她施了魔咒了似的。赵荣琛先生这段也好,大气婉转,那天生的慈悲心种下日后大因缘大因果——我爱的是这出戏的佛心。它没有男欢女爱,没有才子佳人。
    一个富家女沦落到去当时被救助的女子家里做老妈子,又被认出,花枝春满皆大欢喜,但世态炎凉已然尝尽。不觉了人间的凉,又怎知人间的暖呢? 
    《锁麟囊》几十年常演不衰,戏迷们迷恋的不仅仅是程吧?更多的,应该是人世间这份暖意吧。清冷的人生后面,能有这样荡气回肠的温暖足够难得。程砚秋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薛湘灵呢。如果人家有什么困难,我帮助一下,不就过去了吗?”
    他对待自己恩师罗公的确如此,罗瘿公培养程先生,视如己出。罗公病重,程先生衣不解带,花重金让老师住进德×医院。长达半年的昂贵医药费,全是程先生所出。罗公去世,程先生抚尸痛哭,停演数月,素缟一年志哀,葬礼是他一手承办。 
    明月似诗魂,见月不见人。
    回想伤心语,时时泪沾襟。 
    这是程砚秋写给罗公的悼念诗,程先生一生为人深情厚谊且光明磊落,如一棵白杨。除妻子果素瑛外,未和任何女性有过半丝交集。旁侧有女性在场,目不斜视,私底下又是大男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上得台来又万种风情,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演男旦真委屈了他,在裙裾下总是蹲着腿来降低自己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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