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皮导板]青妹慢举龙泉剑，
[原板]妻把真情对你言。
你妻不是民间女，妻本峨眉一蛇仙。
只为思凡把山下，与青儿来到圣湖边。
风雨湖中识郎面，我爱你深情倦倦，风度翩翩。
[二六]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
红楼交颈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
到镇江，你离乡远，我助你卖药学前贤。
端阳酒后你命悬一线，我为你仙山盗草受尽了颠连。
纵然是异类，我待你恩情非浅，腹内还有你许门的香烟。
你不该病好良心变，
[快板]上了法海无底船。
妻盼你回家你不见，哪一夜不等你到五更天。
可怜我枕上的泪珠都湿遍，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
寻你到金山寺院，只为夫妻再团圆。
若非青儿她拚死战，我腹内的娇儿也命难全。
莫怪青儿她变了脸，谁的是，谁的非，你问问心间。
《白蛇传》通过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写出了在封建礼教的胁迫下，市民阶层的男子在爱情上的软弱和动摇，使追求自由爱情与和谐家庭生活的女性一再受到伤害。许仙对白娘子伤害得比较严重的一次，是他受法海蛊惑去金山寺。白娘子在家中久候不归，不顾怀孕之身与小青率水族上金山与法海评理，要他放许仙回家，为法海所拒。白娘子忍无可忍，水漫金山。法海则召天兵天将应战。白娘子、小青不敌，败退到杭州断桥。
京剧《断桥》演的，便是白娘子和小青来到断桥，许仙亦为法海放归，三人相遇，小青欲杀许仙，而白娘子对许仙情丝未断，认为他本良未泯，于是以正理及真情感之。许仙认错谢罪，白娘子和小青终于宽恕了他，重归于好。
田汉参照昆剧的旧本对《白蛇传》作了改编加工，加深刻画了白娘子对许仙的坚贞爱情，表现
了向往温馨和谐生活的市民阶层同封建宗法势力的矛盾冲突。这段唱词，正是白娘子在金山受挫之后对许仙历数往事，吐露心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倾诉。唱词似是叙述，其实充满了挚情。
通篇唱词写得起伏跌宕，一波三折。先是从要小青“慢举龙泉剑”这个矛盾激烈处切入，然后转为满腔真情的倾吐，而倾吐更是从表露出自己原来讳莫如深的真实身份开始。这身份的实情，正是法海一再要挟白娘子、恐吓许仙的把柄和口实，也正是白娘子爱情生活中最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一旦身份暴露，便会损及白娘子在怯懦的凡俗丈夫眼中的形象，毁坏婚姻。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白娘子唱到“你妻不是民间女”时，小青急得在旁不住摇手示意。然而，出于对许仙一片挚爱真情的白娘子心意已决，还是坦露了实情：“妻本峨眉一蛇仙。”白娘子毫无保留地敞开了自己的胸
怀，给了许仙强烈的震撼。在一切顾虑俱已排除后，白娘子的心声喷薄倾泻而出。
先是从产生爱情的缘由说起：“风雨湖中识郎面，我爱你深情倦倦，风度翩翩。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接连几个“我爱你”，道出了白娘子对许仙人品人格的爱。坠入爱河后的白娘子正以为已获得了自己向往的幸福生活，然而“怎知道良缘是孽缘”!
梦想突然破灭，幸福生活受到威胁，爱情出现危机。但深情善良的白娘子没有一味数落许仙的负心，而是先表明白己为爱所作的努力和牺牲，以及为挽回良缘所忍受的伤痛、所遭遇的磨难、所冒的生命危险
“到镇江，你离乡远，我助你卖药学前贤。端阳酒后你命悬一线，我为你仙山盗草受尽了颠连。纵然是异类，我待你的恩情非浅，腹内还有你许门的香烟。”“纵然是异类”一句呼应着前面“妻本峨眉一蛇仙”的大胆表露，显示了白娘子的真诚，与法海这个人间同类的恶意诽谤、挑拨中伤形成
了强烈对比。
在许仙“良心变”，“上了法海无底船”之后，坚贞的妻子苦苦守候，“哪一夜不等你到五更天”，“可怜我枕上的泪珠都湿遍，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这声泪俱下的倾诉里，蕴含着白娘子多大的委屈和苦楚！
原先京昆本的《断桥》，比较强调白娘子当时对许仙的怨恨：“追思此事真堪恨，不觉心儿气难伸……你缘何屡屡起狠心。哎呀，害得我几丧残生，进退无门，怎不教人恨!
”而田汉改编本的唱词，更着重于以真情来唤起许仙的良知。白娘子并没有减少她的隐忍和宽容，也没有过多地埋怨斥责许仙，只是再一次诉说了自己“寻你到金山寺院，只为夫妻再团圆”以及在金山遭到的挫败和危殆。“若非青儿她拚死战，我腹内的娇儿也命难全”，白娘子以有力的事实理直气壮地向许仙提出了直叩心扉的问句：“谁的是，谁的非，你问问心间。”
最后的提问，将整段唱词推向了高潮，也将全剧推向了高潮。这义正辞严的诘问，不是单纯对许仙的训责，而是为了唤起这个薄情郎的天良觉醒。这也正是整段唱词描写白娘子多情、善良的点睛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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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4 08: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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