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兰芳、王凤卿《西施·泛舟》
西施形象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从《管子》开始到《越绝书》出现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以看作是西施形象的萌芽阶段。从《越绝书》往后,西施形象进入发展阶段,到唐代已接近定型。唐《吴地记》里关于西施与范蠡生子的记载可看作是较早记载西施与范蠡爱情的古籍之一。当西施走进我国古代戏曲里的时候,她的形象已大致成型。
一、进入戏曲之前的西施
西施,居古代四大美女之首,较早记载西施这一形象的古代文献资料有《管子小称》、《墨子·亲士第一》等。如《墨子·亲士第一》中“西施之沈,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之后,陆续出现了多种与西施有关的作品。先秦时期记载西施之典籍的特点是繁杂,在先秦诸子散文及其他文艺作品中都能找有关西施的到记载,如《慎子·威德》、《尺子·下》、《庄子·天运》、《庄子·齐物论》、《孟子·离娄章句下》、《荀子·正论》、《韩非子·显学第十五》等。这一时期,诸子散文之外的其他作品也有关注西施的,如屈原的《九章·惜往日》、宋玉的《神女赋》、《战国策·齐策》等。这一时期的西施形象尚处于萌芽阶段。在这一时期,西施在典籍中只是一个单纯的美女,这时的西施与战争无关,与范蠡更无关,没有什么大的事件或人物与西施有联系。这一时期有关西施的典籍对于西施形象的贡献是确立了西施的美女身份。西施的美女身份从此就没有被历史所怀疑过。
西汉的文学作品里也有关于西施的记载,如刘向撰《说苑》卷八《尊贤》、陆贾《新语·术事》、贾谊《新书·劝学》、张衡《思玄赋》等。这些作品对于西施的记载和先秦时期的相类似,特点是简洁,西施在上述作品里大多是一带而过。西汉时的西施延续了先秦时期的西施形象,西施在西汉并没有多少新的特点。可以说西汉时期的西施形象依旧处干萌芽阶段。其实,继《管子》之后,到《越绝书》之前这一段时间里的古籍记载的西施都与吴越争霸无关,她只是一个单纯的美女。我认为这一阶段的西施形象一直处于萌芽阶段。《墨子》中提到了西施的死因:
“西施之沈,其美也”。但只说了是因为美,但为什么西施美就得死呢,书中没有交代,或许与美人计有关,更具体的说是可能与吴越战争美人计有关,但这只是推断和想象,找不出西施与吴越战争有关联的根据。西施的流传,以及她后来被推为四大美女之首,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美,更是因为她的美与中国历史上富有戏剧色彩且声势浩大的吴越争霸相关联。当西施形象仅仅是一位美女,而与吴越争霸无关时,只能说这样的西施形象尚处于萌芽阶段。
东汉时,有关西施的作品主要有《越绝书》和赵晔的《吴越春秋》,这两部书对后来的《浣纱记》影响很大。同时,这两本书对于西施形象的发展也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时期西施形象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最大特点是开始突出西施的历史作用,而不仅仅将西施只局限在美女的身份上。前面提到过,我国古代戏曲里的西施角色主要指的是吴越战争美人计里的女主角,我国古代戏曲里的西施角色真正开始于《越绝书》。《越绝书》对于西施的记载主要有以下两处:“美人宫,周五百九十岁,陆门二,水门一,今北坛利里丘土城,勾践所习教美女西施、郑足(旦)宫台也。(外传记地传第十》)”“越乃饰美女西施、郑旦,使大夫种献之于吴王,曰:‘昔者,越王勾践窃有天之遣西施、郑旦……使下臣再拜献之于大王’,吴王大悦。(《内经九术》)”《越绝书》第一次将西施引入到吴越争霸,从此西施肩负了战争美人计的使命,与吴越争霸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之后历代的西施文艺作品,无论对西施褒贬与否,大部分都没有把西施与吴越美人计分开过。虽然《越绝书》中对西施的记载只有两处,但是西施与吴越争霸美人计这一文学命题应该算是从《越绝书》开始的,并一直为后人所关注。本人认为《越绝书》可以看作是西施形象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后人关于西施四大美女之首身份的界定,离不开以下三大因素:(1)西施是绝世美女;(2)西施是吴越争霸美人计里的女主角;(3)西施与范蠡的爱情。前面提到过,早在先秦西汉时,尚处于萌芽阶段的西施就已经是一个绝色美人了,西施在我国古籍里从刚一诞生就是一个美人,也可以说西施一生下来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但是要等到西施参与到吴越争霸,一直到了东汉的《越绝书》里才出现。关于西施的古籍,以《越绝书》为分水岭,之前的可以看作是西施形象的萌芽阶段,《越绝书》之后的西施就进入了发展阶段。东汉时,另一本对于西施形象有重要意义的书是《吴越春秋》。它的意义在于第一次将西施与范蠡联系在了一起。前面《越绝书》的引文中提到,送西施入吴的是文种,而《吴越春秋》则与之不同,里面提到送西施入吴的是范蠡。在现存的古籍中,西施与范蠡在《吴越春秋》里有了第一次接触。这里仅仅提到范蠡送西施入吴,没有涉及到两个人的爱情。但这为后人的创作留下了发挥想象的空间。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记载西施的文献也不少,例如《七启》、《水上神女赋》、《拾遗记》、《世说新语》等。虽然《越绝书》开启了西施与吴越争霸美人计的主题,但这一主题在这一时期的运用不是很突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西施除了继续保留了美女身份外,身上又多了“半神半仙”的神秘色彩。西施身上的神女色彩与魏晋时期的社会风气有直接关系。: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神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讫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西施形象在这一时期打上了魏晋特有的烙印,在很多著作里,西施由一个人间的凡人变成了一个神女。这对于魏晋以后的文人创作及关于西施的民间传说也是颇有影响的。
唐代是西施形象大放光彩的时代,也是西施形象定型的时代。这一时期记载西施的作品体裁有唐传奇(如《异梦录》)、诗歌、散文等。唐诗里的西施形象很丰富,如李白的《夏歌》写西施采莲,受其影响,后人也多次在作品中提及西施采莲,如元代张宇的《采莲》、明代贝琼的《白莲》等,到了戏曲《浣纱记》中则专门有一出《采莲》戏,李白可谓是开辟了西施采莲的文学道路,后人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了下来。唐代众多的关注西施的诗人中,有的同情她,如曹邺的《姑苏台》、罗隐的《西施》,有的则赞美她,如崔道融的《西施》,但也有的贬低她,如王维的《西施咏》。虽然唐代的文人墨客对待西施的态度褒贬不一,但是占主流的还是赞美之作。需要指出的是,在唐代流传着许多有关西施的民间传说,这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如出现了很多以西施为题的怀古之作,比如说《姑苏台》、《西施石》、《景阳井》、《吴忠怀古》等。正如我前面所说,唐代是西施形象大放光彩的朝代,自唐朝以后,西施的流传及其影响都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同时,唐朝也是西施形象定型的朝代。《吴地记》里关于西施与范蠡生子的记载可以看作是较早记载西施爱情的古籍之一。前面提到过的关于西施四大美女之首身份界定的三大因素在唐朝都出现了。唐朝丰富的西施文艺作品成就了西施。从唐朝以后,西施形象没有再出现过重大的创新。以后的有关西施的作品里,西施形象的创新肯定是有的,但都属于小范围内的量变。西施形象在唐朝已经定型。
到了宋元代,虽然不乏有关西施的诗词作品,如宋代著名的梅尧臣就做过《西施》一诗,但是在宋元西施文艺作品中,占主要位置的、影响较大的还是要算戏曲作品。
二、古代戏曲中的西施形象
到了宋元时代,随着戏曲的产生和发展,西施走进了戏曲,成为我国古代戏曲里的一个重要的角色。史书以及前戏曲时期的文艺作品里有关西施记载为西施走进戏曲准备了充分的条件。不只是西施,我国古代四大美女随着戏曲的产生和发展,也都陆续走进了戏曲,相继成为戏曲里的重要的角色,丰富了戏曲。与四大美女有关的戏曲作品都有著名经典作品传世,如西施与《浣纱记》、貂蝉与《连环记》、王昭君与《汉宫秋》、杨贵妃与《长生殿》。如果戏曲里少了这四大美女,就失去许多经典作品,这也必定会影响戏曲的艺术魅力。西施,和其他三位美女一样,丰富充实了戏曲。
(一)宋元时期的西施
宋元时代,尤其是元杂剧的出现,带来了中国戏曲史发展的一个高峰。戏曲的题材得到很大的扩展,出现了大量的西施作品,可惜有的作品已经失传,只保留了剧目,我们只能通过作品名称等来略为了解一下作品;有的则只留存下来了只言片语。如金院本《范蠡》、元赵明道的《灭吴王范暴归湖》、元·南戏《范蠡沉西施》、元·关汉卿《姑苏台范蠡进西施》等。单从剧目中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关于西施的重要线索:
“沉”。宋元时代的西施下落主要是就死亡。这与宋元时代的社会观念有密切的联系。据今人的研究发现,西施的下落主要有三种,分别是:
沉江说、泛湖说、还都说。支持沉江说的著作居多,但有关沉江的主体说法不一,主要有以下三种:
越国(泛指越国,没有具体到某个人)、范蠡、勾践夫人。虽然关于西施下落的说法不一,但这并不影响西施故事的完整性,恰恰是西施的下落之谜引发了人们对于西施现象更多的关注与想象。
(二)明代的西施
明代关于西施的剧目也很多,除了最著名的《浣纱记》以外,还有无名氏的《倒浣纱传奇》、汪道昆的《大雅堂杂剧·五湖游》、翀园生的《浮鸱记》等。虽然在明代人们大都将西施看作是一个正面形象,如梁辰鱼的《浣纱记》,但贬低西施的作品仍然存在,如前面提到的《倒浣纱传奇》。当然,在今存的关于西施的戏曲作品里,最著名的要数《浣纱记》。而且《浣纱记》在所有关于西施的文艺作品里恐怕也是影响最大的。
《浣纱记》是以往西施形象的集大成者。作者梁辰鱼在前人记载西施故事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工润色编写创新,创作出了明传奇《浣纱记》。《浣纱记》共45出,体制冗长,规模宏大,作品中对吴越争霸的那段历史写得非常详细,人物形象刻画也很细腻,如集绝世之美与巾帼英雄于一体的西施,既具有伟人志向又兼有文人归隐心态的范蠡,忍辱负重、虚心接受劝谏的越王勾践,刚愎自用、沉溺于酒色的吴王,耿直忠诚的伍子胥……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展现在受众面前。在《浣纱记》中,西施有双重身份:主线中,勾践破吴美人计里的女主角;副线中,范蠡西施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剧中西施出场的戏主要有《游春》、《捧心》、《迎施》、《别施》、《采莲》、《思忆》等,虽然西施出场的戏并不算多,但这并不影响西施在剧中的重要作用和地位。西施形象在《浣纱记》中的主要特点体现在以下几点:剧作继续沿用了以往的一些西施形象框架:如浣纱美女、献身美人计、与范蠡相爱等,但是梁辰鱼跳出了宋元杂剧将红颜祸水的西施沉湖的窠臼,他在剧中将西施塑造成了一个具有民族大义甘愿为国为爱献身的巾帼英雄,当然这位爱国英雄的结局不再是死亡,而是和心上人范蠡泛游五湖。剧中不但给了西施一个善良的定位,而且给了她一个美好的结局。西施形象在剧中得到了综合全面且详细具体的阐述,《浣纱记》可以算得上是西施形象的集大成者。
(三)清代的西施
我国戏曲发展到了清代,仍然有关于西施的新作出现,如徐石麒的《浮西施》。《浮西施》一剧仅一折,写范蠡沉西施,对西施这一形象持否定态度。和《浮西施》相类似,清代有关西施的传奇、杂剧大多贬低西施。清代的西施形象没有什么大的创新,与《浣纱记》相比都是倒退之作。
以上是对戏曲出现之前的西施形象之演变以及古代戏曲里的西施形象之演变的一个简单论述。西施形象的源头可追溯到春秋,《越绝书》、《吴越春秋》、《浣纱记》等作品都在西施形象的发展演变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西施形象早在戏曲产生之前就出现了,自从戏曲产生以来,西施就走进了戏曲,成为戏曲里一个重要的角色,并产生了以西施为题材的经典戏曲作品流传后世,西施形象丰富了戏曲,同时戏曲又推动了西施形象的发展演变。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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