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可就是觉得不对劲。
“我在学校的篮球场等你。”仇辰不理会我的惊讶,径自说完。
“我……”我刚想说,却发现对方已断线。
怎么这样?我有些气恼地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人家还没说完,他就将电话挂掉,真是没有礼貌。
我看了眼时间,都快八点了。这么晚还叫我出去,我可不要去。
嫌身上的睡衣还不够暖和,我扯了条小毯子披着,"嗒嗒嗒"地走到窗边。
将落地窗帘往一边拉开,隆冬的月夜一览无遗。玻璃门上透着些雾气。
我伸出指尖,划了几道痕,立即变得清晰透亮。只是点点的水珠子,渗在指尖,却已冰了整只手。
一股寒意顿时上来。
我按下那颗重拨键,过了许久,才被接通。
“我不会出来的。”我直接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正打算学他方才的酷酷动作率先将手机挂掉,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点忧伤的坚定声音:“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电话又被第二次挂断,我只能瞪着手机无语了。
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什么意思嘛,凭什么好端端的打电话过来叫我出去。我和他很熟吗?干吗要说那样的话,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我将落地窗帘拉回,走回床边,一下扑倒在那软软的被子上,真是舒服呀!
不理他!
就当没接过刚刚那个电话。也许是那花花少爷太无聊了,没事打个电话消遣下罢了。
对!就是这样。而且那种话,像他一定是说的太多了,我更不应该再在意才是。
我翻转了个身,从抽屉里拿出随身听,塞住耳朵。又抓了个枕头用来盖住自己的头,总之什么都不再去想。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震动了一下。我拿掉枕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溜转溜,没有看见任何异象。可是耳膜仍是接收到持续不止的震动声。
我又坐起身,抬眼望见桌子上的手机正在闪光旋转。一条未署名的短信。
简短的几字:一小时。
腕处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了九点。我有些烫手,立即将手机放回去。可是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复杂。
我变得坐立难安。
落地窗帘再次被我拉开,外面的景象触动了我的心弦。
下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很紧。
我不顾脚上穿的是棉拖鞋,跑到外面的天台上。一手扯着肩上的猪猪毯子,防止滑落;一手去捧那碎碎细细的雪末,一朵一朵还未成形的花。
一个小时了。
仇辰,他还在那边吗?
如果我真的去了,是不是会给他错觉呢?我失神地望着越下越急的雪。
我匆匆转身折回房间,随手抓了套衣服换好,将手机钱包放上衣口袋,帽子只抓在手里,疾步下楼。
也许会有很多孩子羡慕着我的自由,因为我的人身是完全不受限制的。
十五岁的我,是从不需要向父母报告我的外出记录的。与其说是他们对我的信任,倒不如说是他们自个爱玩。这会我下楼,才发现他们压根就不在。
我叫了辆车子,告诉司机说:“我要去实验附中。”
司机回过头,看了眼我。我才发现这位司机是位年近四十的阿姨。
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问道:“小妹妹这么晚还去学校?”
“嗯。”我点头。
“噢,我知道了,是书本什么落在教室里了吧?”那位阿姨自以为是地说道。
我还没想着怎么回答她,司机阿姨又接着问道:“快放寒假了吧?”
我心里暗自嘀咕着,阿姨,你还真是有好多问题喔!我有些不太情愿地对着她点头。
司机阿姨似乎毫不介意我甚是不太热情的态度,望着倒车镜里的我继续说着:“这么冷的天,你们这些孩子读书手也要僵了。”
“阿姨,学校教室有空调的。”我应了一句。
“那挺好,你们现在读书比我们那会幸福多了。”阿姨感叹地说道。
我坐在后座只能象征性地点了下头。
到了学校门口,我付了车钱,正准备下车,却没想到又被那位司机阿姨叫住。
“小妹妹,等一下。”
“阿姨,怎么了?”我将半个已露在外面的身子挪回,带着不解地目光看她。
“这伞你拿着。”司机阿姨不知从哪里找出把雨伞,而且是全新的样子,说着递向我。
见我仍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微笑着解释道:“你们小孩子就是不懂事,下了这么大的雪,也不晓得带把伞,这雪下在身上不就是雨嘛。”
“阿姨,我有帽子,用不着伞。”我向她扬了扬我抓在手里的红色毛绒帽,回答。
“你那帽子不顶用的,不过带着倒是可以暖和些。”阿姨不容我拒绝,直接将伞塞到了我手里。
“那我该怎么还你呢?”我心头一暖,问道。
“还什么,这些伞也是公司发给我们的,阿姨多了反正也没用。”司机阿姨温和地笑着。
“阿姨,谢谢你。”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只有这一声,我是发自内心地呼唤,带着我无数的感激和感动。我甚至为刚才自己有些失礼的行为而脸红。
“拿了书,就赶紧回家去吧。”司机阿姨笑着说道,然后催着我赶紧去。
我突然觉得黝黑略显沧桑的司机阿姨在那一刹那,笑起来比任何人都美。
实验附中的篮球场。
空荡荡的水泥地,几十个篮球架子立在那边。平时这边是最为热闹的。男生都跑来这边运动。这会却显得寂静极了。
一圈又一圈的树包围着。只是冬季到了,大部分叶子已脱落,秃秃的树干,月夜下,斑驳隐现。
我撑着伞,沿着北篮球场一直往南面走。
雪,一片接着一片的飘落。
碎在伞面,积在我的脚边。
北篮球场和南篮球场,中间是一道∩型门。南篮球场除了篮球架子外,还零星散布着无数个单杠,双杠架子。
我穿门而过,静静地走到了南篮球场。
而我要找的人,他果然在那里。月是泛着雾色的朦胧,雪是泛着银色的晶莹,而他全身上下都被浓浓的黑色包围,只一点星火般的亮光。
远远望去,只见一团黑影,靠着最为角落处的双杠架子旁。雪下在我和他中间,漫天飞舞。
我朝着他的方向笔直地走去。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早就看见了我。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他根本是背对着我站的。而刚刚远处看来的那点星火竟是他夹在指间的烟。
我有些迟疑地顿住脚,立在离他仅隔两米距离的身后。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
我望着他瘦削的背,那忽闪忽闪的的烟火,一切都让我觉得陌生。
他真的是仇辰吗?
我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软,跑了出来。心里甚至冒出了另一个声音,要不趁着现在赶紧调头,回家去。
我打着伞,默默地立在他的身后。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在我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仇辰突然转过身,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我吓了一跳。
并不是被他的突然转身吓到,而是他那双满是忧伤的甚至有些绝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我,让我有些害怕。
我所认识的仇辰,是个爱逗弄人,嘴角总是时不时地扯着一抹邪气的笑的酷酷男孩。
可是眼前这个身上还穿着校服的男孩,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忧郁气息。
他,让我陌生。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没有少了以往的轻佻和调皮,带着些沙沙的哑。
“仇辰?!”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原先想好的那些话,这会都说不出口了。
比如说,你做什么突然叫我出来?
比如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号码,但以后你的电话我都不会接的。
还有我来告诉你,就是以后别再动不动叫我出来,就算等上一个晚上也是你自己的事。
可是这些话,我发现此刻我一句也说不口了。
--满是忧伤情绪的仇辰像是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躲在角落孤寞地舔舐伤口。
这样的仇辰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他淡淡地扯了个嘲讽的笑。
对!
这才是仇辰。只有仇辰说话才用这个调调。
“你还真是奇怪。”我望着他,皱着眉说道。下了这么大的雪,他却只身一人跑到篮球场呆着,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错觉,看着雪地里的仇辰,竟有一种凄美的意境?
他明明是个问题学生,打架斗殴,逃课留级,小小年纪便玩转所有娱乐场所,追某个女生只是他和朋友打赌的筹码。他明明混得要命,却不见一丝痞样。
还有为什么他的眼睛看上去一点杂质也没有,干净得如我们周身飞落的雪花。他的忧伤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到,我走到了他的身边,站到双杠的另一侧,中间只相隔了小小的距离。
也许仇辰说的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靠他那么近。其实从认识他至今,一直是排斥着与他的相处,尽管他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可是心里还是下意识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的。他在学校的名气真的是太大了。
我将伞移到他的头顶。雪花已经化作碎末,沾在他的身上。
他都不冷吗?
要是迟宫裂那家伙,一定是皱起整张帅脸,叫喊着“冻死了,这什么鬼天气。”
打住!
我做什么好好地想到迟宫裂那家伙呀?我晃了晃脑袋,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迟宫裂什么时候跳进我脑海的?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仇辰隔着双杠,将脸凑过来,说道。
“你怎么会抽烟?”
我知道我们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偷偷向学生售卖香烟的行为。
我们班几个男生学人家扮酷,偷偷买了一盒,拿到教室里炫耀。烟盒和口香糖盒子一般大小的形状,里面只装了三支,闻着还有淡淡的薄荷味,据说价格还超贵的。
刚才虽和仇辰站得近,但烟的味道大概较淡,不太闻得出来。只是当仇辰可以将身子贴近的时候,一阵带着薄荷味的烟味飘过。我厌恶地瞄了眼他指尖闪晃的烟火,说道。
“我喜欢它的味道。”仇辰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身子稍稍离他远了些。
“你不喜欢?”仇辰问我。
“非常讨厌,没想到你也会抽烟。”老师常教育说,小小年纪什么不学好,偏学着抽烟,足见是不好的。
我的眼底透露着些失望,没想到仇辰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坏学生。
不过仇辰倒是爽快,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烟头扔掷地上,用脚尖踩灭。
“你怎么可以把烟头直接丢在地上,要是被老师发现……”我瞪着他,叫道。
“放寒假了,不是吗?”仇辰说道。
“可你们不是还要继续上课吗?好像升学考试就是下礼拜一。”我问他。还好现在每个学校的教室都有空调,不然这么冷的天连握笔的手都要僵掉了。
“升学考试和我没关系。”仇辰不感兴趣地回答。
“你不会又不去考吧?”我以前曾听叶芯提过,仇辰去年之所以没有毕业,就是因为当时没有参加考试,而且是在考试前的几个星期都不见人影。
本来以他们家的实力,不管仇辰想读哪所高中都是没有问题的,考不考试根本不重要。偏偏仇辰却说要再读一年,他那位爷爷也便由着他去了。
“你希望我去吗?”原本望着远处的仇辰转脸问我道,一双炙热的眼。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躲避他直视过来的目光。
“如果你要我去考,我就去。”仇辰说道。
“我才不要管你的事。”我撇过头。
“沙杉,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过了许久,一直静静站着没有说话的仇辰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在胡说什么呀?”我讶异仇辰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像是这种消极的人啊。
“你会想我吗?那时。”仇辰执着地想知道答案。
“我一定不想你。”我觉得仇辰是故意逗着我玩,便装出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回答他。
“是吗?”仇辰半似呢喃,一脸受伤。此时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样真切。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今天的仇辰很不对劲。
“你觉得人死了,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当然是天堂。”我飞快地回答。
“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仇辰满是忧伤地说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弄傻了,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个,一下子又冒出那个的。我仰着疑惑的眼望他。
“没什么。”仇辰不再用那双满是忧伤的眼睛看我,而是越过我,看着远处。
我原本好强的性子上来,一赌气说道:“谁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们之间始终隔了一道。”仇辰低头看了眼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杠杆,摇了摇头说道。
“我过来不就可以了。”我什么也没想,便从那根杆子下面钻了过来,站到仇辰的面前。
仇辰却没有因此露出开心的笑容,依旧是落寞的表情,唇色惨淡。
“现在呢?”我也不知他今晚为什么这样情绪低落,想着他往日对我不错,便朝他灿灿一笑。
“那你敢让我抱你吗?”仇辰看着我,吐字清晰地说道。
闻言,我先是一下迷惑,后是一下羞涩。
我错愕地瞪向他。
他,他怎么可以毫不脸红地说这样子过分的话。
我尴尬地不知所措。
“算了,不勉强你。”仇辰目无表情地说道,随即又加了一句,“你真的十五岁了吗?”
当我明白过来他是故意说来吓我的,立即一阵气恼。
和仇辰面对面地站着,才彻底看清他的唇根本是没有了血色,我甚至感觉到他的额头渗着不少小细珠。
我刚想张口问他,他的身子已直直倒了下来,连同我撞倒在地。
伞早已被他撞飞。
雪地里,我整个人被他压着,后背一阵冰冷。
好重!
我使劲推他起来,却发现压在我身上的仇辰一动也不动。我不禁慌了,“仇辰,我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没反应?
我使出吃奶的力,非常非常用力地推他。
“嗯……”仇辰无力地一下呻吟。
“仇辰,你再不起来,我真的生气了。”听见仇辰发出声音,我以为仇辰又是故意吓我,有些愤怒地说道。
仇辰缓慢地用右手撑着地面,动作极为吃力地将自己从我身上移开,却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的右手突地失力,向前,一个翻滚,他羸弱地仰躺在雪地。
呼!我长长的呼了口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我当然是马上从雪地爬起来。赶紧拍打着身子的雪碎,不然等下雪化开,衣服也要湿掉。
搞定了一切,我打算找仇辰好好算帐。
“仇辰,你真的很过分耶,知不知道你很重,刚才我差点就被你压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对着躺在地上的仇辰滔滔不绝地一一数落着他的罪状。
咦?
仇辰竟然还躺在那边。
“喂,你还不起来啊?”我叫他。
不理我?
“仇辰,你是不是故意想让自己感冒啊?我跟你说,如果你故意让自己生病,然后又不去考试,会让我看不起你的。”我说着明知道有些伤人的话。
“会看不起我吗?”仇辰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我也有些着急了,连忙蹲下身,问他道。
“心,好痛。”仇辰原本微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我的脸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轻,我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仇辰没有再说话,又安静地闭上眼睛。
“你到底怎么了?我先扶你起来。”我去拉他的手臂,可是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根本拉不动他。
“仇辰,你快起来啊。”我拼命拉他,没拉动他丝毫,自己也跌倒在地。
可是仇辰那样静静躺着的样子更吓人。
我也顾不上屁股的疼,摇着仇辰的身子,喊道:“仇辰,你别吓我,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可是我眼前躺着的这个男孩却似睡着了。
“仇辰,你醒醒,快给我醒醒。”我大声叫他,看着他面若雪色的脸,整个人都乱了手脚。
“你起来,别装睡。”我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可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主意。
“仇辰,你醒醒,快给我醒醒。”我大声叫他,看着他面若雪色的脸,整个人都乱了手脚。
“你起来,别装睡。”我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可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
“仇辰,仇辰……”我只晓得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仇辰,你快睁开眼睛。我拉不动你。”我茫然地遥望四周,空旷的篮球场,只有我和他。
雪下得越来越大。
我惊慌失措,跑去把飘到很远的雨伞捡回,遮挡住仇辰的身体。我伸出颤颤的手拂去他脸上的,头发上的,衣服上的雪碎。
不知不觉,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打120紧急电话!
我发抖着,拿出手机,对着电话里的声音急急说道:“阿姨,你赶紧让医生来景海路的实验附中,这边有人晕倒了。”
“小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雪下得好大,他突然晕倒了。我怎么叫他都不醒,再这样他要冻死了。你们快点来,快点来好不好?”我的颤音,断断续续地。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重复说了一遍又一遍。
“小妹妹,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你先努力保持她的温度,别让他再受冻下去。我们这边马上派人过去,你别着急,慢慢说清楚你所在的准确方位。”电话那头软软的嗓音,似安定剂让我安定了我慌乱的心。
我拭去眼角的泪,乖乖地点头,说道:“我在景海路实验附中的篮球场。”
“仇辰,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努力想把这些话告诉似安静睡去的仇辰。
仇辰,你千万不要死。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好冷!”仇辰轻若蚊声地溢出一记呻吟。
冷?我听到这个字,想也没想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可是我摸他的手还是冰冰的,我使劲搓也没有用。此刻的我哪里还顾上男女有别,倾过身子将他靠向自己,使他的背不再接触寒冷的雪地。
风挟着雪一阵一阵逼过来。仇辰身上的寒意渐渐传染到我,我只能努力将他支撑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件外套遮挡了他,却再也遮挡不了我了。
我牙齿打颤,全身发抖。
“仇辰,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管他是否还能听见我说话,只学着电视里看来的剧情,一定不能让他失去意识。
我终于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
雪纷飞,寂静的篮球场,女孩跪坐在雪地上,男孩半靠着,小绿伞撑在他们身边,似有灵性般,努力为他们阻挡着风雪……
救护车到来的时候,传达室的那位门卫老伯正潇洒地躲在空调间,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盯着电视屏幕呵呵笑。
当被问病人在哪里时,门卫老伯眯笑的眼神变得迷惑而愕然,他拉长着脸,问,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救护人员坚定地说自己没有弄错。
门卫老伯仍是固执地不给开门,说这里如果真有人受伤需要急救的话,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随行的还有个医护人员早打了电话回去,重新做了一个确认。没有弄错地方,的的确确是实验附中的篮球场。
“不可能。这会学生都放假了,初三毕业班的同学今天也是提早下了课。”门卫老伯一听,马上肯定地说道。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其中有个医护人员质问他。
门卫老伯的底气明显变得有些弱,在给他们开门后,仍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嘴里唠叨着,定是哪个小孩子故意恶作剧。
他不甘心地跟着那队医护人员来到学校的篮球场,果然在那边看见了两个相互依偎的孩子。老伯的眼睛顿时瞪得比牛铃还大。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在傍晚时分巡视过校园的每个角落,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他刚想上前好好教育他们一番,却被医护人员的眼睛一瞪,脚像生了根似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孩子被抬走。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周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唯独那兰色带着小碎花的窗帘直直地垂落,遮挡了外面的世界。
这是哪里?
我想坐起身,却发现左手背上正输着液。我抬头,看见头顶处有一袋透明的葡萄糖液,顺着塑料管子,流下。
我在医院?
我慢慢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我打了120求救电话,因为仇辰昏倒了。可是我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呢?
我挣扎着缓慢地坐起身,环顾了四周,空无一人。
仇辰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睡了很久吗?
“你醒了?”一位护士恰好这时推门进来,看见我醒了,用着清脆的嗓音柔柔说道。
“姐姐,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眨着茫然的大眼。
“你和一个男孩同时被送到这里,两个人都受了风寒。”护士小姐走过来,检查了下我的输液袋,说道,“还剩小半袋了。”
“仇辰呢?”我急急问她。
“谁?”她疑惑地看我。
“就是和我一起被送来这里的那个男孩。”我想起她并不知道仇辰的名字,便换了种方式问她。
“那个男孩比你严重多了,当时我听医生说,若是再晚送来一会,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护士姐姐边帮我调整着床的舒适度,让我可以靠着,边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心一惊,有生命危险吗?
我伸出另一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抓住护士的衣服,神色紧张地问她:“姐姐,他怎么样啦?”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护士姐姐摇了摇头。
我一听她这样说,心里更乱了,脱口而出:“他真的那么严重吗?”
仇辰不会就那样死了吧?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
我的面部表情瞬间千变万化,看得护士小姐差点傻眼。她一看就知道我想歪了,赶忙说道:“不是,不是,和你一同来的男孩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被弄得更加糊涂了。
护士小姐解释道:“你们确实是被一起送过来的,医生也为你们简单查看了下,发现那个男孩情况非常危急。正做了决定要把男孩送进急救室的时候,突然来了四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那个男孩抱走了。”当时她也在场,都看呆了。
她来医院实习快半年了,还没哪个来医院是这么明目张胆,嚣张到来无影去无踪的。
现在想来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啊?”护士小姐虽然说的已经很详细了,可是我却听得越来越糊涂了。
是我听错了吗?
仇辰被一群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带走了?怎么会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医院都不管的吗?
“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我很担忧地说道。
不过想来我也傻的,谁会无聊到去绑架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啊!
“你放心吧,我看他们对那个男孩很是保护的样子。”护士小姐回忆当时的情景,回答道。
“姐姐,我睡了多久了?”我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问道。
“快两个小时了。”护士小姐说道。
“什么?两个小时了?”那现在不就是11点多了?
“十一点十五分。”护士小姐看出我的意思,解答了我心中的疑虑。
糟糕!这么晚了!
“姐姐,我现在可以回家吗?”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在外面呆到这么晚的。还真是个野丫头了。
“现在还不可以喔!”护士很严肃地说道。
咦?
我不解地看她。
我知道了,我还没有付药费。于是我咧开嘴笑着说道:“姐姐,是因为要付药费对不对?要多少呢?我马上给你。”
那位护士姐姐大概没有想到我是这般去理解她的话,有些苦笑不得地张着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的液还没输完。”护士姐姐指了指我头顶处的葡萄液,说道。
“喔。”我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那就是,我的外套不见了!
我知道那时我是把它脱下来披在仇辰身上的。但是问题是,我出门前,把手机和钱包都放在那个外套袋袋里了。
糟糕!
我尴尬地吐了吐舌,非常难为情地抬起头瞄了眼护士姐姐,干干笑道:“姐姐,我没有钱交药费了。”
“怎么了?”护士姐姐关心地问。
“是不是钱带得不够?”护士以为是医院的药费比较贵,我一个小孩没带那么多钱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可怜兮兮地摇头,“是丢掉了。”
“啊!”护士小姐呀地一声,心想着应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位女孩。她理解那种郁闷又带着点小心疼的心情,像她以前读书那会把一个月的饭费弄丢了,偷偷哭了好久,那个月连饭也没吃饱呢。
“姐姐,哪里可以打免费电话吗?我的手机也没有了。”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连手机也给丢掉了?
护士小姐一听,立即用无比同情的目光深深地望着我,好象是她自己丢了手机似的。
结果,护士姐姐竟然跑去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偷偷塞给我说道:“你快打吧,我们上班时间是不许使用手机的。”
当时差点没把我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姐姐!
我发现自己竟然记住了迟宫裂的手机号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老爸老妈的号码。
一时间,身体里出现两个声音在对话。
沙杉,你好象很不孝耶!其中一个声音审判着。
哪有。
还不承认,连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太差劲了。
我记忆力不好嘛。另一个声音狡辩道。
那你怎么会背出迟宫裂的号码?
我怎么知道嘛。
要是老爸老妈知道,一定伤心死了。审判者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才过分咧,都从不打电话给我的。这会女儿失踪了,不定他们还不知道呢。我一向没有记电话号码的习惯,就连爸爸妈妈的号码也都是记在一的电话本子上的,只是这几个月的相处不知不觉竟将迟宫裂的号码深植脑中。
你别狡辩了。
我才不要和你说了。另一个声音放弃辩驳,安静地躲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