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周建伟　文：沈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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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2日，我们在汕头的陈慈黉故居巧遇了一位充满着传奇色彩的自驾摩托车周游全国的工人旅行家禹刚。首先吸引我目光的是他那红蓝白三色相间的鲜艳头巾，当他很认真地用手机拍摄故居正门的时候，我刚好走到他的身后，我很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背影，而旁边不远处一辆装备完整的摩托车，显然是他的坐骑，当时我就在想，这可能是一个“在路上”的旅行家。

　　他回头发现了我，并快速地瞄了一眼我背着的相机，然后用一种自嘲的方式开了言：“你的相机很专业，我是业余爱好者。”可能同是在路上，大家都是异乡人，也可能我们都在使用摄影这种工具来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简单寒暄几句之后，我们就发现双方都有进一步交往的愿望。小雨还在下着，我们竟然就在雨中开始了交流。

　　禹刚是湖南怀化人，这一次他自驾摩托车，穿越两广来到汕头，他已经离家20多天了。当发现我钦佩的神情时，他自然地流露出得意的微笑。“这次根本不算什么，最长的一次，我一个人跑了12个省，包括西藏、新疆，围绕着边境线转了一大圈，光是开边防证就开了8次……”说实在的，我真的一直很钦佩长途远涉的独行侠，那个丢弃了一切琐碎和羁绊的自由灵魂，在广褒的大地上任意驰骋，我甚至都能感受到那每一次呼吸，都有着超越生命的特殊快感。显然，一个自驾摩托车的长途旅行者，如果不是一个疯子，那就一定是有着区别于常人的特殊勇气和毅力，这更让我对眼前的这位禹刚产生好奇。

　　“你自驾出行，长途跋涉，远行天涯，收获是什么？”

　　“我觉得收获很多，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首先是满足自己的爱好；二是拓展自己的视野，提高思维能力，还可以净化自己的心灵。如果再往具体一点讲，那就是让自己更加勇猛，对人生前面的路更加充满自信。”禹刚并不是一个特别善谈的人，但短短的几句话还是能看出他对这个问题早就有过深思熟虑的思考。

　　“那你对摩托车及旅行装备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我对摩托车及其他装备要求并不高。只要是一台车，没有故障，能够载我就够了，其他的并不重要。一旦摩托车途中发生了故障，我尽可能自己修好它，实在不行就只能找修理店。那次我跑完12个省的时候，就跑废过一辆摩托车，然后我又就地买了一辆继续跑。这些小困难挡不住我。”听起来，这很像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豪言壮语，不过，眼前的这位禹刚已经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叔叔了。

　　“你曾经有过结伴出行吗，还是每次都独来独往？”

　　“我很喜欢摄影，当然只是业余的，绝对业余。如果两个人结伴，就有很多不便之处，我说这里可以多拍一些照片，他说这里没什么可拍的。一个人可以很随性，两个人就要顾及对方。一个人可以无忧无虑，想在哪里休息都可以，我不会规定自己一天要赶多长的路程，今天从小镇子过来也不过只有5公里，也许我今天就会在这里泡一天，这里有很多值得看的东西，特别是在一些小村庄里，有很多规模虽然小，但保护得很好的东西，我可能会看不够，就多呆两天。如果有别人同行，那就得按计划一步一步走，会失去很多有趣的东西。我是碰到兴趣相同的朋友，积极地跟他们交流，但如果上路，我坚持一个人独行，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禹刚是一个真正的性情中人，他很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你每次出行都要这么长的时间，这跟你的工作不冲突吗？”我很清楚，自由自在的旅行会是很多人的梦想，难就难在时间的安排上身不由己。

　　“我是一个工人。这次我已经出来20多天了。我这个人好玩，我不管你批不批我假，反正我先休正常假，完了再请病假，再后面就是请事假。这次出来的计划是两个月，哪怕最后你打我旷工，我也认。这段时间是我自己的世界，一年一趟，一趟最少两个月到三个月，这才会有一个非常充分的感受。”我在想，禹刚的老板一定很头痛这个每年都要失踪几个月的家伙，或许，他的老板也被他的豪气所感动，有意放他一马？“这一次主要是以两广为主，时间集中起来，在两广地区，玩好了，然后再往前跑，重回219国道，走西藏和新疆。”天哪，219国道！喜欢旅行的人应该都知道，219国道是玩摩托车和汽车的天堂，也是死亡威胁的地狱之路，全长2300多公里，处处都有危险伴你左右。

　　“你对219国道情有独钟？”

　　“是，我走过一次。在我小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军人，骑着三轮摩托车，送信往新疆，非常感人，那就是今天的219线，不是国道线的国道线，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总梦想着长大后自己走一趟。后来我走过才知道，那个路真是太艰难了，而且缺氧，像那个‘死人沟’的地方，海拔不算高，有五千多米，但缺氧的高度是六千多米，我路过那里的时候，想感受一下死亡的威胁，找到一个藏民家准备住下，但那个老人不让我住，他说‘我送你5升油，你还是离开吧。’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怕我死在那个地方，我说我的家里人不会找你麻烦，我可以给你录段音，告诉他们是我自己一定要住在这里的。那天晚上缺氧缺得厉害，头痛得根本没办法入睡，我一直抽烟到第二天早上，8点钟才把烟停了，前后迷糊了不到3小时，在高原上只有抽烟才能缓解缺氧，红景天也没用，那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此时我在想，一个孩提时代的梦想，又有多少人会真的不顾一切去追逐它呢，禹刚算是一个，这也是他可以赢得尊敬的过人之处，虽然，他不时需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西藏的圣山圣湖包括原始森林我都去过，当地人对公里数没有概念，他说还有五六十公里吧，结果你要跑二百多公里，出门多了，我也有经验，油要加满，还必须有备用油，那个原始森林的树有多大，不足30米高，但树干十个人也抱不住……”禹刚如数家珍，兴奋与满足溢于言表。

　　“还有让你印象深刻的故事吗，与我们分享一下。”

　　“有。在219线上有一个最让我感动的故事，在过一个小溪流的时候，摩托车踩着石头冲过去，结果，我和车都摔到了水里，我当时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把车扶起来，好不容易爬到边上躺在石头上，这时远处有拖拉机的声音，远远望去，拖拉机上有一车的小伙子，当时我非常害怕，因为不断有人告诫我，当地的藏独分子，仇恨汉人，没什么解释的，看到汉人就杀，我想这下完了，他们有六个人，我根本没有一点力气自卫，我把钱包拿出来准备好，我当时想，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只是把我用拖拉机拉出这个地方……”听起来的确很玄，不过我想结果当然是有惊无险，否则，禹刚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那六个小伙子发现了我，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搀扶我，一再问我怎么样，能站起来吗，有没有伤到，我当时竟然止不住流下泪来。有四个小伙子去扶车，两个小伙子来扶我上拖拉机，就这样，他们把我带出了那个小溪……孤身一人处在绝境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最坏的结果，而他们的真诚和纯朴却让我永生难忘。”禹刚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其实越是经济发展很快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是很远。我是一路走一路看，每个地区的风土人情和经济状态都不一样，你一对比就知道，品德最好的是西藏和新疆，那些还没有进入经济开发的区域，相当于我们国家的六七十年代，他们很乐于帮助别人，非常质朴。经济一开发，人就变了。我印象当中，十多年前，四川、贵州、湖南的局部地区，也非常纯朴，现在经济都上去了，人也在变了……”禹刚一脸的无奈。

　　“你前后自驾独行了二十多年，后面还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自驾环绕整个欧洲。现在他们还不允许，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我要驾着国产的摩托车，踏在欧洲的大地上！”

　　一次邂逅，短暂交流，除了在路上的感受，我们还聊了很多跟摄影相关的话题。而那些话题，在我看来，与在路上的感觉相比，一点都不重要。离开汕头的几天时间里，禹刚的形象一直在我眼前浮现，我总是在心里默默地打转，他今天到哪里了？他又会有什么奇遇可以分享给我们？这个工人旅行家，这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他带给我的思考已经远远超越了摄影与旅行本身。在此衷心地祝福他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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