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na asked Yohji for “something”

Text & interview: Yoshiki Aoki

Japanese-Chinese translator: Leslie_shady

譯者按：

原文：刊載於《MR》 1999年2月號。《MR》是創立於1981年的日本男性時裝雜誌，專注男裝，文化底蘊濃厚。作為雜誌《high fashion》的副刊，2003年併入《high fashion》，2010年停刊。

2014年，該文被收錄於《All About Yohji Yamamoto from 1968 山本耀司。モードの記録》一书中，由“文化出版局”出版。该书收录了1986-2013年，在《装苑》，《high fashion》，《MR》三本杂志中，有关于山本耀司的各类精彩图文。

 

事件：1998年10月23日，Pina的舞蹈劇團Tanztheater Wuppertal Pina Bausch在德國舉行成立25周年紀念活動。除了Pina及劇團成員，是次活動還邀請了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共同參與，表演節目超過50個。山本耀司擔任了Pina的服裝設計，並為其他舞蹈員提供了Yohji Yamamoto成衣。同時山本耀司還親自上臺表演名為“平安二段”的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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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合作山本耀司是純玩票性質。Tanztheater Wuppertal劇團的正牌costume designer一直是另有專人擔任。）

滿滿都是愛的正文：

--與Pina的相遇

第一次看她的表演是大概十年前，在巴黎*。當我知道這部劇是演出之前十幾年創作的時候，我著實吃了一驚。70年代的後半葉，包括時裝在內，世界發生了極速的變化。看到有人在做這麼厲害的創作，我受到了很大震動。我也見識到與我印象中的現代舞蹈完全不同的全新藝術，對於能創作出這樣作品的人，我一直懷有很大的敬畏與感念。

一直以來，對於“你是為什麼樣的女人創作衣服的呢？”這樣的問題，我從來的回答都是“為了並不存在於世間的理想女人”。但自從我遇見了Pina，我就開始回答“是為了Pina所創作”。

有時她會來看我的ＳＨＯＷ，有時會一起吃飯，如果大家時間合適，也會出來聊聊。我們的相遇，是必然與偶然的結合。

*譯注：Ahnen (Suspect)。1987年德國首演。1988年巴黎巡演。

--關於是次合作的契機

９８年１月，Pina問我要不要一起做些什麼，為此後來還與他們那兒的人見了面。我當時就覺得自己接下了個燙手山芋，但同時，我也從來沒考慮過要拒絕。因為我對Pina那可是絕對服從（笑）*。

*譯注：（笑）都是原文帶的，Yohji自己賣萌。下同

--關於合作的內容

都是我在想呢。7月見面的時候向她做了提案。把她嚇了一跳，她雖然也有點疑惑，不過很快就開始贊好，並全部交給我來做

--搞空手道表演的理由

我特意去看了舞蹈的排練。他們穿著練功服跳舞的體態，以及那種素樸之美深深打動了我。身體的動作，柔軟的程度，以及具備無限可能性的美，這些都讓我覺得---我的衣服已經沒有出場的必要的吧。於是我就放棄在舞臺上展示服裝的念頭*。這時，我開始考慮為了自己所一直練習的空手道。高段位的空手道大師所展示的動作，那就是藝術。所以我想嘗試，讓舞蹈和空手道展開一種隨性的碰撞。唯一可能的嘗試就是，表現出文化背景不同的個體在潛能交換之時所發生的故事。

*譯注：確實沒上臺。舞者們在會場入口及大廳穿著Yohji Yamamoto成衣，擺好ＰＯＳＥ靜止不動。

--舞臺如何

台下噓聲四起，被觀眾全面否定，這樣的情況也有可能出現，所以我感覺有點慌。可能有的觀眾，是期待著時裝設計師山本耀司和Pina一起能搞出什麼花樣而前來的。對於他們，看空手道表演可能是個問題，我也不想這樣。也可能有的觀眾，根本不知道我是誰。舞者們穿著我以前設計的衣服，在會場入口附近如樹木一樣站立著，加上具有極強存在感的穿著打扮，展開一出無言的戲劇。這樣帶來的情緒震撼可能更大。隨後，女師父上臺表演空手道，觀眾們的掌聲自然就起來了。站在台口的我覺得“這樣可還行”。當然我沒覺得這事有多完美，不過能在被稱為“世界的頂點”的Pina舞臺上演出，還給了我整整一個小時，我覺得很幸福。

--關於藝術上的合作

Collaboraion本身就是孕育著危險的一件事。如果大家只是五五開的關係，互相禮讓，那麼出來的效果肯定會相當無趣。只有激烈的衝突下才能產生某種效果。突然進入對方的領域，會產生預期不到的有趣反應。不過如果是普通人進入到專業人士的領域，很可能會受到傷害，危險性很高。衝突越大，產生的反彈與讚賞會越糾結。。哎一想到Collaboraion這件事我就胃疼，真的！（笑）

--自己站上舞臺

其實完全沒必要（笑）。不過Pina說“一個人怕怕，所以也想讓我出來”。即使對於Pina來說，和其他文化相遇的體驗也是可怕的。所以我就開始各種思考我的出場方式。 比如說Pina被人襲擊，我就耍起空手道出來英雄救美之類的（笑）**。不過這樣實在的俗到爆，所以後來還是決定，在Pina不在臺上的時候，加以適度的燈光照明，由我上臺表演空手道。

**譯者：我其實想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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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手道黑帶*

七八年前，我身體差到不行，那時我媽的英語老師正好也在教空手道，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就開始練了。不過我覺得，也不是什麼運動都好。跑步啊健身房啊，這種身體至上的想法，我真是討厭透了**。做運動的話，就要有對手，要真真正正去決出勝負才好。稍微一愣神自己就可能受傷，或者也有時會傷到對手。沒有這種緊張感是不行的。戰鬥時那種全心全意的投入，那種已經到了極限還要必須再堅持一下的挑戰，帶給我極大的快感。白天的工作是精神的戰鬥，空手道是可以將我從其中解救出來的東西，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譯注：大致上日本空手道只分黑白兩種帶，黑的有段位，白的就是剛入門的菜逼。但由於黑帶段位又分一至十段，所以光看黑帶的話，具體yohji到了什麼厲害到什麼程度也不得而知。不過yohji確實也是認真的，他甚至聯合空手道大師矢原美紀夫創立了獨立團體“空手之道世界連盟”並擔任首任會長。

**譯者：高橋盾和Rick Owens躺槍。。。。

--時裝與空手道結合的理由

首先，這就涉及到為何我一直在做時裝。剛開始發佈個人系列的時候，在巴黎大家都把我當做日本時裝的代名詞。我很意外。對於我來說，我想做的東西，其實是將傳統的西方服飾，以國際化的角度來詮釋，這樣怎麼會能被稱為日本時裝呢。我是在東京出生，在戰爭的廢墟上成長。在那之前，關於日本的那種壁壘森嚴的記憶我都沒有。我也並沒有什麼作為日本人的感覺，非要說的話，頂多覺得自己能稱得上“東京人”。對於“尋根”“身份”這樣的字眼，我都沒有興趣。因為我覺得只有在生活中才能尋找自己，而不是在傳統之中。不過最近，我開始覺得，自己血液之中流淌著的，還是有“日本”所存在的。

據說空手道是中國傳到沖繩的，當時沖繩被九州所佔領、鎮壓*。為了保衛家園，沖繩男子們每晚偷偷練習空手道。就是這麼一種被歧視被壓迫的人們所孕育出來的武術。對此我頗有所感。

*譯注：前半句基本沒錯，空手道是當時琉球國的本地武術“手”，加上中國流入的武術“唐手”，融合發展出來的日本武術。至於後半句，就只是煽情傳說。時代背景是1609年位於九州的薩摩藩侵略琉球國後，一度在當地實行兵器管制，所以人們就只能放棄兵器求助於武術。但這種說法已受到日本史學界諸多質疑，姑且聽之。

--給Pina的話

她是個瘋子。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是她就像硬幣的兩面，兼具暴力與溫柔，愛與孤獨。Pina有一部名為《春之祭》的作品*，她的動作是非常有活力，氛圍也是青春明快的。但她對於生命有一種敏銳的反應，她的表演中可以捕捉到我們所遺漏的細節。每個人都會有孤獨、寂寥、扭曲、苦惱。能把這些細節用藝術形式表現出來的人，除了Pina以外基本沒有幾個。

*芭蕾舞劇《春之祭》，俄羅斯著名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代表作，1913年巴黎首演，1975年由Pina重新編舞上演。內個，整天把Coco Chanel掛在嘴邊的人應該都聽說過斯特拉文斯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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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後記：

關於Pina，Yohji說過這麼一句話，大意是:

“我這麼孤僻固執的人，這輩子就只信服兩個人，一個是Heiner Müller（德國著名劇作家、導演。Yohji曾為他執導的瓦格納歌劇《特裏斯坦與伊索爾德》設計戲服）。而另一個就是Pina Bausch。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待在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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