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纳兰容若,清康熙三年生人。原名成德,
,满洲正黄旗人。
大学士明珠之子。
父亲原本是皇族,年幼的时候家道破落,父亲起于青萍之末,曾官居一品大学士,只是突然失宠了。常常是这样,当命运的改变来时,你往往无力抵抗。
他衔玉而生,家境旋而急转直下。他善骑射,好诗词。父亲在他七岁那年结媒于翰林院的缪学士,,十七岁那年他和缪雯姬
行了结发之礼。此间的少年,一个是康熙爷的带刀侍卫,一个是美艳无双,一般的风华正茂,一般的年少无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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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婚姻厌倦了。没有人有外遇,没有人升官发财,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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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前那份工作,一个皇城的小公务员,每天坐着马车从东城到西城。从前恋爱
时要一起去春游,他和她在马车里也要搂着抱着,半分钟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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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如今,他宁愿一个人去郊外闲看西山,反正在一起也不知说什么。无非是看
戏、睡觉、吃饭、做爱,甚至身体的接触也像是一个程序。朋友说,结婚十年,做爱像刷牙。岂止
是刷牙,简直是最无聊的一项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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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结婚一年而已,所以,当他提出离婚时以为雯姬会哭会闹,或者说当初如何如
> 何的,但没想到雯姬也会平静地说,离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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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婚很快有同僚介绍了很鲜艳娇嫩的女孩子,很年轻很媚惑,他带她们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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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带她们开房间,没人跟他要一个明媒正娶;听说雯姬也有别人给介绍对象,多是四十多岁的官宦,丧妻而且还带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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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有一点点的痛,离了婚的男人女人就是不一样,男人三十还是朵花,女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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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找什么样的男人啊?男人可以找小女孩,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喜欢30岁的男人,二十二三岁的男孩儿谁喜欢30岁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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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谢霆锋那样的男孩儿?他就敢说,他全是因爱情,如果那女人不是王菲?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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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那么年轻的男子,就是30岁的男子,雯姬都找不到,30岁还不结婚的男子一定是钻石王老五,挑得很。
所以,给雯姬说的那些男人不是丧偶就是离婚的,没有一个看得过去的,但好在,雯姬没有答应任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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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她说过,婚姻要的是一种感觉,没了感觉,不如自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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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该知道她是个任性的女人,固执地不要孩子,固执地认为两个人就能地老天荒,
> 现在完了。如果有个孩子,说不定他们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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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婚姻的交接班锁,有谁愿意衣服永远地敞开着让人看到里面,还是能拉上就拉
> 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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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这个拉锁。结婚时他们没什么钱,他只给她买了一个金戒指,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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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都不是,明晃晃的,戴上像个地主婆。他笑过她:雯姬,我看你再穿上团花的旗袍就是一个地主婆呢。她也撒着娇:我就是你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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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婆,你要纳了小妾,就千刀万剐了你。新婚时的旖旎他是记得的,那样缠绵,是的,缠绵,几天几夜不肯下床,下床后腿都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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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床上呵呵地笑着,很讨巧地问他:腿软了吧?还要吗?他就又扑上去,兽一样,不知日月晨昏,那时,情欲是比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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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淡了的时候他还想,怎么会这样了呢?人还是那个人,不过,她穿着旧的汗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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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来回走着,头发乱乱地用卡子别着,提着菜上来时衣服全是褶子,曾几何时,她是个妖娆的女人呢,不过两年时间,变得如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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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这是他不能忍受的。和她一起说旅行时她说,省省吧,还要供房子,每个月还2000块给户部,不是小数目。容若说,雯姬,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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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你变得这么没有情调?雯姬就回他一句:纳兰容若,生活就是生活,柴米油盐,也许离风花雪月很远,但是,离最本质的东西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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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第一次有了分歧,他没有想到,雯姬会变成这样一个恶俗的人,吃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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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一点情调滑,每天看一些恶俗的流行书,甚至《红楼梦》这样的流行小说她也会看得津津有味,看来,人的改变不过是一念之间的
> 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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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他们偶尔也会在长街上遇到,彼此看着,几少秒钟吧,也许长些也许短些。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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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的她倒比从前看着漂亮了,衣服也有牌子了,头发新染了微微的红色。他一惊:也许,她有了新的爱情?一般,有了爱情的女人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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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动人起来,于是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来想说:有什么为难的事给我打电话吧。但看到她那么光亮,他心里倒有些醋意了,她那么快就
> 同意离婚,怕不是真有外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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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几个同她相熟的人打听,她仍然是一个人,下班回家,不参加任何娱乐,和她不一样的是,他几乎是夜夜笙歌,他怕一个人待着,空空的屋子一个人待着时就全是寂寞了,
这寂寞让他有种恐惧。那天,他生日,忽然想起,每年的生日她会亲手为他做个蛋糕,心形的,比买来的要好吃得多,那上面还写上他的名字,一瓶红酒,几个小菜,他和她在醉倒后
> 就胡乱地唱歌,然后她撒着娇,要他抱着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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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接到新任女友诗瑜的电话,诗瑜说,今天陪我去蹦迪吧,我没有男友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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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给她一句:你出多少钱雇我?然后挂了电话。玩了几次之后,渐渐就淡了,根本就是逢场作戏过眼云烟,一点痕迹也没有,如果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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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绽放的烟花,那么这一次次肉体的流浪就是那孩子吹出的肥皂泡泡,没有烟花的美丽,但有它的刹那膨胀之感,转眼,就是空荡荡
> 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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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她打了电话:雯姬,今天我生日。那边沉默了一下:你过来吧。他过去,上楼,看到旧日熟悉的家,有炒菜的香传出来,有多久他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不是泡在馆子里就是在街边随意吃点,口袋里的钱没见做什么就全花光了,再给女孩子买个发卡、胭脂什么的,到月底时他什么都没有了。此情此景,忽然让他眼睛一热。敲了门,照样是明艳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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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比离婚前美丽了许多,而桌子上,放着一个写着他名字的心形蛋糕。他想说什么,她拒绝了他,然后说:夫妻一场,这个情分还是有
> 的。
雯姬。他叫着。她没有答他,伸出手去切蛋糕。他看到,雯姬的手上,还戴着那个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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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气的金戒指。现在的女子,谁还会戴着一枚这样的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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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喝了很多酒,他想留下来,因为,屋子里很多气息让他想到过去,最多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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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缠绵。雯姬支拒绝了他,淡定地笑着,为他叫了车让他回家。上了车,他不停地吐着。司机说,和女人乱搞就是这样累心吧?他看着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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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红男绿子,多么不现实啊,那些人结了婚也许和他一样会厌倦,但厌倦之后没想到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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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就是这样,像一辆班车,来来回回地开着,没有目的,上去了再下来,下来了再
> 上去,总会有一个站是你想永远留下来的吧,但却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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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错过了。一年以后,他再婚了,再婚的女子是一个只有23岁的女孩子,叫冒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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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间像雯姬的地方很多。雯姬还是一个人,再过一个月,她就31岁了。他曾经在婚前打电话找过她,征求她的意见,她说,好啊,祝
> 贺你,没有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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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她会挽留他,以为她会哭,如果那样他就会放弃,然后和她复婚,但她没有,
> 她只是笑着说:有时间带她过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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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结束了,她和他曾有过的婚姻和甜蜜。而冒珂儿带给他的冲动让他想结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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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的一个女子,也懂得风情,多好啊,这个冒珂儿让他找到了一种男人本性的冲动,所以,他下定了决心结婚,然后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婚
> 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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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他看到冒珂儿穿着同样的旧汗衫在屋里转着,头发散乱着,有时候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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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兜子菜上来衣服上也全是褶子,想带她去丽江时她就会嚷着:到底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以前的一幕重新上演着,只不过,这时冒珂儿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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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了,总是懒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吃酸苹果。纳兰容若终于明白,所有的婚姻也许都是一样的,最后,终于要归于生活归于平淡。只不过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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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晚太晚了,所以,错过了一个曾经在生命中那么重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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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的一天,他路过曾经与雯姬住过的旧楼,那里正在接天然气,以前,一直是用煤气的。他忽然一个闪念,这两年,是谁一直替她换煤气罐的?>正想着,从楼洞里走出了雯姬,穿着很旧的衣服,头发长了乱了,手里一个煤气罐,正在一步步地往前拖。是的,拖,从前她是娇柔的,甚至杀一条鱼都要叫的,但现在,她要一个人拖着煤气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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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前走,没有人帮她,她在努力地走着,终于到了。也许已经安上了天然气,要把这个终于不用的煤气罐放进小屋吧。她用手擦着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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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汗。而他用手擦着的,是脸上的泪,前妻的幸福与苦难,竟然与他这样息息相关,他曾经以为,他与她早就没了联系,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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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一个人拖着煤气罐向前走时,他的心,那么疼那么疼……原来,即使他们真的不再有关联,即使他倦一起生活的日子有过不快,但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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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仍然是心中最软的疼痛,那些许的留下来的溻,那不曾设防的瞬间,还是会让人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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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纳兰容若发现,雯姬的手上,一直戴着那枚地主婆一样恶俗的金戒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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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坚强的包装后面不过是软弱,女人的口是心非让雯姬错过了一切,她如此在意他,却装作不在意,而容若知道,错过爱,比错过一班车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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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以为错过了这班车还可以坐下一班,但遇到的人遇到的风景,竟会是大大地不同了。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现在的写手年纪又轻文采又高,一不留神,咣铛一下,就被他们赶上了。
这篇文章,算是此间的心情吧。文章中婚姻只是这面,感伤的是走过,路过和错过的。2005于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