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几年前泡过“诗先锋”论坛（当年人气爆棚，如今已不复盛况），用两天时间在广州棠下牌坊的麦当劳写了这十四首诗，当时抱着开玩笑的心态，用“诗先锋”论坛十四位版主的网名作为诗歌命题，权当练笔。如今，早已久违了这些名字，不知他们是否幸福地生活着。再读这些旧作，看到那个年轻的自己，感慨万千。网络来得快，去得也快，每天都有很多名字出现，又有很多名字消失。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如今我已很少看重所谓的网络诗坛，还是纸质的刊物和书籍更接近于永恒的经典。“诗先锋”是我泡的第一个论坛，是我触网写诗的开端（之前也写，但触网后彻底打开视野与思维），之所以首先发现“诗先锋”，是因为我也曾经迷恋过先锋诗歌，用百度搜索“先锋诗歌”而收获的人生宝贝。多年后，我已不再看重“先锋”，因为，对于一场战役来说，先锋是冲在前面的，但至关重要的却是押后的元帅。如今，我更看重诗歌的难度写作，诗歌的美，诗歌的个性。噢，唏嘘不已，留下的字迹实在珍贵，我愿意在里面徜徉、沉淀、缅怀……（李衔夏）

 

 

《寒阳》

 

慵懒的午后，咖啡飘香，万里无云
池塘的光景绿水如潮
大嘴鸭孤傲地昂着脑袋，推开波浪
它缺少的是一个伴侣，于是剑不离身
四周的树都向它施舍金币，金光灿灿，闪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惊吓
一块石头，扑通，涟漪荡漾
如莲花绽放，上面那娇艳欲滴的水珠
是坚硬的蛋糕，你爱吃，它便柔软
这时，它最需要的是阳光，可惜过于寒冷

 

 

《秋风如剑》

 

好容易到秋天，春天的风还没有刮够
你添了衣裳，却冷落了洗衣机
你说不清楚，你感觉到了
有某种锋利的东西，隐藏在角落里，等待着手指
甚至还发出了光芒、声音，和磁场力量
麦穗是黄色的，枫叶是红色的，风的战士
是黑色的。我们很少可以在一座城市里肆无忌惮
今天要破例了

 

 

《落单》

 

你反复自问，只能一个人做的事情是什么
于是你走在落寞的大街，夜晚的路灯昏黄摇曳
走在无风的江边，清凉依旧
如果有沙漠，你也想去走走，你可以尽情
地喝水，不用担心厕所问题。路人问你索取手信
你给两样物品：侧脸，或者背影
也曾有江南女子，扭着青腰，向你靠近
“年轻人你好，我在桥上等你，桥下流水，天上流云”
你递出一只苹果，缺口发黑，她便知趣地离去

 

 

《天然》

 

这是一个屏障，绣着你的哭泣
风在这里止步，时间也停滞，只有心跳正常
如果加速是一种正常的话
寸草不生，河流逆行，黄土龟裂
明月不得安宁。唯有绝望的人
获得前所未有的愉悦，仰天长笑，全身的肌肉
发出机器的声响，当当当，火花四溅
它的内部焕发生机，强大的生命
哭泣的屏障，纯属天然，隔开凡尘俗事
给世间的定律树立崭新的标准

 

 

《边子》

 

你是五月的雏菊，我是边城的浪子
你是牙齿的齿轮，我是多情的雨衣
火苗撩动着南方的北江
滔滔不绝，如美人身上的绸缎
所有人都专注于观看美人的容颜
在荒芜之地，水就是你柔和的目光，灵魂浮动
是谁为你戴上了羞涩的面具，演绎众生
演绎众生的无情，众生的虔诚，你只信一佛
我们曾经从北江的源头一直走向大海
大海没有把我们吞没
于是我们开始修建大坝，把江水拦腰抱住

 

 

《土豆丝》

 

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忧伤
很多人选择了沉默，我选择隐晦地表达
我喜欢说了等于没说的感觉
有点土豆丝的味道，清尝淡然无味
细品后感十足，余香缭绕
有点土豆丝的状态，一颗完整的心灵
被粗暴地塞进切丝机里面，跟过去告别
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界的前方
厚实圆润，化作嶙峋瘦骨，给记忆减肥
一根根笔直，远看的人以为它们坚硬无比

 

 

《幽思的花朵》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处开花的部位
开出什么花只有自己知道
我的那朵花开在脑门，吸取头发的养分
那是一朵玫瑰花，鲜红如火，燃烧我的脑袋
我一直找不到花茎的刺在哪里
这让我苦恼不堪
牙齿？指甲？趾甲？——锋利
拳头？膝盖？生殖器？——坚硬
无法确定，也许都不是
最近我感觉到一种痛，脑门的玫瑰花越绽放
这种痛越厉害，我坚信，原因就是那些刺
我要把它们统统找出来，连根拔除

 

 

《石破天》

 

水柱在呼啸，金属的声响，石破天惊
这是一个老去的清晨，越来越老
神经被打上死结，用力拉扯，越陷越深
卫生间的门频密的开启，关闭
吱嘎的声音缓远流畅，仿佛打着节奏
我试图，规整一天的心情，窗外黄花遍地坑
刺耳的波浪，在空气中荡漾开
刀刀朝向我胸膛。于是我解开衣襟
让风进入，卷走体内不多的阳光

 

 

《桂中瘟神》

 

赶不去的，只有精神，和带盐的月
冬天的雪，从地面飘落空中，形成云
一个人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的笑靥如花
桂花居住在枝头，跟风缠绵，跟鸟争宠
桂花与鸟的对比明显，前者是面，后者是线
它们的过程就是他们的人生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人们却好战争
今天坦克把冲锋枪轰掉
明天原子弹把城市夷为平地
谁知道谁是瘟神，谁知道谁该被欢呼送走

 

 

《海灵草》

 

你走吧，你走吧
你去往非你不可的远方，我有仙草
海灵草，漫山遍野都是它的香气
如果你在上游，它可以使河流逆行千里
带去我的私话。如果你在城堡
它可以在墙垒外栽种温暖的雪花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走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你带走了一切
我要为它寻找合适的花盆，海灵草
用眼泪浇灌，否则它会死掉
只要它喜欢，我会献上，哪怕是长期的手心

 

 

《后后井》

 

后院的井没有井盖，我总觉着，生活不完全
我作了很多尝试，终不满意
比方说妈妈灶上的锅盖，让我想起破损的嘴角
比方说路边下水道的铁盖，为此害过
不少夜间的行人，他们发出惊雷般的声音
撕扯漆黑的天空，星星的距离越来越远
比方说战士的盾牌，为后院的井遮风挡雨
那一年，故乡的烈士，数目增长迅速
烈士陵园都被挤爆，无处安身
那一年，我哪里都没去，一心找井盖
后来，妈妈夸我做事专注认真，把我送去上学

 

 

《烟花痣》

 

我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长痣，转瞬即逝
不断长，不断消，像闪动的星星
像节庆日的烟花，辉煌过后立马无迹
女朋友史无前例地热衷注视我的脸，好美，好美
她说找到了看电影的激情，只欠浪漫的配音
她不在的时候，我会久久面对镜子里面的自己
沉闷的生活总算有点活跃的生气
还是那么熟悉
这些闪动的痣色泽较浅，不细心观察
不容易看到。所以我上街从不戴面具
跟陌生人交谈无需刻意回避
只要在正常距离基础上后退一小步，一小步

 

 

《老玉米》

 

有一段老玉米，我至今啃不完
啃不完的是它的柔软
啃不完的是它的腾腾热气
这段玉米，早已发黑，像一个暴晒的黄种人
多少人想把它据为己有，我偏不给
时间拨回到一九八五，母亲把玉米交到我手上
把我交到世界的手上。那时我还不明白
为什么它长得这么像蜜蜂的老巢
这么像老一辈越来越弯曲的腰

 

 

《杀爱》

 

惶惶不安，我保持定格的眼神
剑鞘里面的锋利，陪我一起静默
我只是等待出手的一刻，你不要阻拦我
叫你不要来，你来，是看我笑话
那么我让你哭，你的眼泪将会蒸发到云上
随雨落下，洒在每一个骄傲者的额头
人间从此再无豪猪的诗篇
在这个密封的空间，我发现，杀爱无需用剑
我只要尽快，尽快尽快吸纳掉所有的氧气

 

 

——————《恶搞集》文/李衔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