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汇流,文本平衡》
——谷禾诗集《大海不这么想》读札(文/李衔夏)
诗人谷禾的诗,读过不少。之所以购买这本诗集,主要为了以一首诗为代表的一组诗。网上所能读到的《诗刊》“青春诗会”专号的诗最早是到2004年,而谷禾正好是2003年参加的。在一篇文章里了解到,谷禾发表在专号上的组诗其中有一首名叫“再写父亲”。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虽然不知道那组诗的其他诗名,但找不到《再写父亲》就意味着,在网络零碎的阅读里,我可能连这组诗的哪怕一首也没读到过。这组诗对于诗人谷禾来说应该是里程碑式的作品,不读不免可惜,甚至不算真正深入阅读了这位诗人。
终于,在《大海不这么想》这本诗集的目录里,看到了“再写父亲”这四个字。购买欲望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诗集几乎囊括了诗人谷禾一生最重要的诗作,至少,是进步至如今且身为《十月》诗歌编辑视野广阔的谷禾回眸阅读而不至于过分脸红的诗作。诗坛中有一些这样的诗人:创作速度极其缓慢,作品质量却极其高厚。谷禾就是其中一位。他让我明白:诗人水平,与作品数量无关,只与质量有关。从此,听到某些诗人自吹说,写了多少多少首诗,我就不屑一顾,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生才写了不到两百首诗呢。
“大海不这么想”是一首诗的题目,它最早进入我视线时,首先是六个汉字(一个短语)。大海不这么想:真正胸怀广阔的人,总有区别于大众想法的观点。这是一种静守的强大自信,这是一个诗人的高贵、独思、血性。这六个字让我感动。习诗以来,我潜行的方向一直被人怀疑,有真诚的建议,也有鄙视和嘲笑。我自己安慰自己:“别人看到了山顶,我看到了天空。”大海不这么想,面对一些质疑(关于我,或者关于其他),我“不这么想”,因为我是大海。
诗集里除了有这首关于大海的诗,还有一首,名叫“抵挡太平洋的堤坝”。题目来自于杜拉斯的一本小说的名字。什么样的堤坝,才能抵挡住浩瀚澎湃的太平洋啊?我想起听过的一个故事:浪潮一下一下地拍击着海岸,浪潮问海岸: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去路?海岸默不作声,只是低下了头。浪潮就越过海岸,流过去了。从此再也没有浪潮,只是水……大海的价值不仅仅在于水,还在于“岸”。
回到《再写父亲》这首诗,一首诗洋洋洒洒五十行,写了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桩,是诗人的父亲外出打工被抓进拘留所而诗人去“认领”他的故事。这件事被诗人反复提到过,可见它在这个家庭里以及在诗人心中产生的影响有多大。谷禾曾经跟他的好友诗人白连春讲过,白连春以此为原型创作了一部中篇小说,发表在了《人民文学》的头条。得到“人民”排在“文学”前面的《人民文学》的肯定,足见事件的“经典性”与“代表性”。
诗歌大师很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捂住署名读他们任意一首诗也能知道是他们写的。谷禾的诗有迷人的节奏,有提拉米苏的松软气息。谷禾出生于乡村,生活于城市,向往于原野。因此,他的诗里,有这三者的融合,果真是像大海一样广纳百川,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谷禾的诗,总有一种唐朝的肥美:丰腴、敦厚、尊贵、从容。
许多诗人都实践过“叙事诗”和“诗的散文化”,有成功的,也有泛滥的。叙事诗的本质就是诗歌与小说结合;诗的散文化的本质是诗歌与散文结合。以此寻求突破,在阅读的新鲜感中激发诗的活力。而个中的分寸,是最难控制的,过度了就丧失了诗的本性。在文本的实验中,谷禾显然走得更远,他似乎找到了平衡的出路。
谷禾的诗,是把诗歌、散文和小说这三者交融结合。三种文本的优势相益,劣势相抑。改良了叙事诗和诗歌散文化的点与点的线段形式,变成一个三角形,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熔炉内部的活力极大地释放出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几何图形。散文的融入,增强了叙事诗对氛围和气息的营造能力,解决了叙事诗平实寡淡的问题;小说的融入,增强了诗歌散文化的可感可读,解决了诗歌散文化的空洞无质的问题。
由此,我们似乎看到了“大海不这么想”的内质。超强的融合能力,使得谷禾的诗,已经脱离了“一次性艺术”的局限,可以供读者反复阅读,反复感触,且每多读一次都能有新的感悟。好诗当如此。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