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柜员机》

文/李衔夏

深夜十一点，
银行自动柜员机排着长队，
还有一人就到我。
前面那人弓着腰，
头快要贴到按键上。
莫非他是蒙密码的窃卡者？
我偷瞄他的屏幕，
显示的是一串账号数字，
哦，大概他是汇钱回老家吧。
输入的金额从分位开始，
他按下一个9，
又按下一个0，再一个0。
我思忖，他是汇9百还是9千呢，
但是9就这么停在了元位。
点击确认，资金发送。
他竟然单汇9元！
查看余额：61元。
他取出一张卡，又放进一张卡。
查看余额：100元。
点击取款，一张百元大钞
从机器的嘴里吐出，
崭新、闪亮、鲜红如血。
他双手捏住两端，扯了扯，
纸币的声音硬朗如山。
查看余额：0元。
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怎么会落魄到
两张卡都不满百元，
取不出钱来，
被迫要从一张卡汇9元到另一张卡
凑齐下限。这不是真的。
我回头看他。他侧向我，
在拐角处站了小会，低着头
像是想着什么。
脊梁骨，凉风吹过。
我不忍细观他的面容，
他选择这样一个时间，
大概也是希望黑夜多少给他
一点慰藉和遮掩吧。
我心里一酸，想到自己。
等我晃过神来，
后面排队的人一个箭步冲到了
我和柜员机中间。
因为他，这两米的距离，
仿佛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