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故乡的人》

文/李衔夏

一

1985年我出生于时属广州市清远县
1988年清远撤县建市
两岁半的我还在蹒跚学步
不靠任何交通工具辅助
轻松抵达一座崭新的城市
定居，生活，成长
作为寻找故乡的人我来到广州求学求职
遭遇刨根问底却只能如实作答
“本人来自清远”
盛产鸡，风行水上漂流——
人们没听说时我得附带提到这两项
我何尝不是
一只漂流筏上的鸡
不擅泳，毛全湿
随时可能成为落汤鸡
在清远市，我家附近
好几次我在一间废弃多年的工厂门口
驻足
生命伊始陪伴我两年半的故乡
在历史中死去
又在石头文字里复活
——“广州市清远县家具加工厂”
一段没有记忆的记忆
我不是木头
它也从不曾加工我
工厂大门敞开着
我却永远无法走回我的故乡

二

怀着痛，我穿行在广州的大街小巷
一年四季吹不完的秋风
路边铁栏划分两个世界
人要进入车的领地
只能回归原野
骑着斑马走，看猴屁股生出椰子
在广州
我既非异乡客，也非本地郎
饮食习惯基本相同
母语只有细微发音差别
暂住的寓所，不是我的家
我有家，但没有故乡
我的家在远方。而我那无处安放的
乡愁，我真不知它的家，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