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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尚和左拉

(2005-08-25 0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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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写这个的时候,是想做个读画笔记,结果发现自己的兴趣方向,慢慢向这个角度延伸,就是:两个热爱艺术的青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关系的断裂点,只是因为所执视角的分歧,而这个断裂点,在孩童时期,其实就已经初露端倪。我就一直在想,人生的很多看似大的歧路,其实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早已经埋下伏笔。

塞尚和左拉:1852年,他们在普罗旺斯的巴蓬中学相识。他魁梧硬朗,而他则瘦小孱弱。他出身富家,而他则家道中落,他们被一群流痞般的学生包围。于是,他保护他,他依傍他,他是他荒芜日子的玩伴,他是他在沙漠中的一点绿意。他叫塞尚,另一个他叫左拉。

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他们一起度过。那时他们还是两个坐在中学的长凳上,穿短裤的小家伙。他们的脸上,是挥霍无度的喜与怒,这些野日子,是握在青春掌中的一把雪。若干年后,塞尚仍然能记起,和左拉一起行猎的好日子:早起的那个人,向伙伴家的百叶窗上投掷小石子,两人携带着干粮出发,日出时已经走出了几公里。9点钟,夏阳暴暖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洼地的绿荫下,休息作饭了。左拉的干粮袋里,总是装着一本雨果,或是缪塞,在塞尚捡柴,生火,烤羊肉的时候,左拉已经将《夜》和《罗拉》诵读了20来遍。

1858年,为生活所迫,左拉搬家至巴黎。塞尚给他写了很多长信,以慰离情。信的内容包括长诗,压韵诗,拉丁诗,谜语,素描,水彩画,老家的市井变故,学业进展,个人的感情冒险等等。塞尚本人,貌似冷凝寡欢,实则敏细多疑,极之情绪化。即使在一封信中,他的情绪都会起伏数次。他们互赠长诗,左拉的诗风,饰语重,形容词,副词,都有点超重,而塞尚的诗,则是用纯粹的普罗旺斯口语写就的意识流,象是一股子野水,四处奔溢,较之于左拉,他抒情抒的较清淡。左拉一直嘲笑塞尚的诗里有“乡下气质”,但也不否认他的纯粹性——我看这个纯粹性,完全出于塞尚本人,他是个没有交流欲的人,他的纯粹性,正是由他的单向性所造就。在他日后的绘画语言里,他也完全不顾及观者的理解力。

1859年,塞尚的父亲购置了乡村别墅“风庐”,从此跻身于富人阶层,却没有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并且被社交界所排斥,因为他出身低微,且发迹史非常暧昧,这个冷淡的社交环境,必然会影响到心性敏细的塞尚。日后他也象他的父亲一样,是个游离于主流社交圈之外的“寡人”。然而,左拉却是他终身制的好友。

在这个时期他开始画人物肖像,他注重人物本身的气质,甚于他的体貌特征,这个可以在他的自画像中看出来。他调整了五官的比例,加深了眉睫的阴影,强化了面部轮廓的起伏,较之于他的照片,他的自画像是有兵气的,彻底颠覆了他本人和谐五官造就的宁静气息,让人惶惶。在印象派画史上,他始终给人一个粗野的印象,多半也是他自己造就的。他画肖像画的方式也迥异于他人,在模特面前,他只是虚描几笔轮廓,待他们起身离去后,他才能细细的工作。由此可见,他是个高度易受暗示的人,一个活物在他面前移动,都会让他非常不安,他后来成为一个风景和静物画家,也是他的气质所致。

注:左拉自小与塞尚交好,但是塞尚的画风,却不是左拉欣赏的那个路数,左拉是个暖热的人,他对画的理解,大概是比较认同外向抒情的那种,象马奈那种。塞尚的画风,近于福楼拜似的纯客观写实,完全滤掉了主观视角的,左拉则认为他没有热情。看画册可以发现,到了30岁以后,塞尚才突然安静下来,把自己的风格固化——可见他是个非常偏执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画风,不惜和最好的朋友决裂。

塞尚和左拉 - 黎戈 - 黎戈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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