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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三落四变形记》张佳羽

(2018-06-17 13: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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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三落四

兵分两路

与日俱增

顿时语塞

张佳羽

分类: 散文
《丢三落四变形记》张佳羽
         丢三落四变形记(系约稿)
                                              张佳羽
  桑桑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她的三个室友都觉得,她能把大学上完简直是个奇迹。回想桑桑四年大学生活,呵呵,就是一个现实版的“邋遢大王奇遇记”。
  从大学录取的那天起,桑桑就幻想,希望能像网络论坛上说的那样,在大学里找到可以相伴四年的友情和爱情。于是她憋着这股劲儿,日盼夜念,一直盼到开学。
  送桑桑到外地上学的爸爸妈妈,在坐飞机还是坐火车上争论来争论去,最后敲定坐火车,理由是,让桑桑看看沿途的风景,也让桑桑感受一下祖国的博大,学校离家乡的距离。桑桑忽然不喜欢这种即将离别的忧伤,就好像知道后背痒但怎么都够不着一样,很焦灼。
  火车咣当咣当向大学所在的城市开进,桑桑睡在上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考虑专一的向往。她只能睁着眼睛看时间一分一秒地逃脱。
  爸爸的呼噜声从中铺沿着爬梯上来,桑桑坐起来想将它们推下去,却停在半空,愣了几秒之后重新躺好:“会有好一段时间都听不到了吧……”桑桑想着,最后决定抱着爸爸的呼噜声入眠。
  新生报到的时间只限三天,桑桑他们乘坐的火车在铁轨上咣当了两天,是最后一天才到的。时间挤得所剩无几,拎来的东西又多,妈妈给桑桑建议:“你去拿着这几张单子缴费,我和你爸先去帮你收拾宿舍。”桑桑当然高兴呀,因为可以独自转悠校园了。
  和爸妈兵分两路,桑桑像离弦的箭,快乐地向体育馆进发。她那个兴奋啊,边走边掏出手机给高中的“宿敌”打电话,声调那个高啊,手舞足蹈,得意之色无以言表。她给豪迈地讲述自己还没搞清楚方位的学校,讲着讲着,咦,路多树茂,哪里是体育馆呢?她挥着手,疑这儿判那儿,指了一大圈儿,居然没察觉到,一张缴费单在指指划划中溜之大吉。等找到体院馆,排队排得挥汗如雨的她,好不容易迈着三寸金莲小步移到缴费桌前,妈呀,一张单子不翼而飞!这才发现!
  这可急坏了桑桑,赶忙掉头去找。她边奔跑边扫视走过的每条道衢的每个角落,看看有没有那张“出走”的缴费单。
  “同学,你在找东西吗?”忽然有声音截住她。桑桑紧绷的情绪被这一声询问降了两个格度。她抬起头,正正地撞上迎在前方含笑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是这个吗?”人家将手中的纸片晃了晃,展示给桑桑看。天啦,简直神助,恰好是那张遗失的缴费单。
  “谢谢!太谢谢你了!”桑桑接过单子,转瞬一身轻松。仔细打量这个“救世主”,男生一枚,小眼睛,大嘴巴,身板单薄,瘦高瘦高的,乍一看有点像袋鼠。桑桑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丢的?”
  “捡到这个缴费单,一看就是新生的,所以啊,就在这等着,看有没有人过来找。我还以为哪个马虎大王天黑才着急呢,没想到,不消一刻,你就急得火上房了。那慌神的样子,像从地缝里掘金元宝似的,胸前又没佩戴校徽,凭知觉,确定八九成应该是你的。”“袋鼠男”说的一脸轻松。
  不过,粗心的桑桑还是发现了从他鬓角滑落的汗水。九月的南方十分酷热,别说在红彤彤的天底一直站着了,就算躲在屋子里,空调若罢工,也会类似热锅里的蚂蚁,烦躁难宁。哦,这个实诚的好“袋鼠”啊,顶着艳阳,耐着高温,居然只为等到一个素不相识、着急上火的新生!感动,感动啊!
  桑桑想,我也得拿出诚意,给“袋鼠”回报点什么。请他一起去吃冰激凌,降降温?“袋鼠男”却以还有别的事情婉拒了:“省着花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在临走时提醒桑桑,别错过报名缴费的截止时间。
  缴费后,桑桑还沉浸在被人帮助过的欣喜之中,她幻想过无数遍大学开始的场景,可哪一种,都没有这种印象深刻。
  也是从完全离开家庭、离开父母,踏进大学校园门开始,欢呼独立主义的她像被下了咒语一样,丢三落四的毛病与日俱增,仿佛病入膏肓了。
  到学校的公共澡堂洗澡,须插入充值澡卡才能使用热水,而洗澡的热水每分钟跳价为4角,真是时间就是金钱,澡水贵如油啊!就算洗罢关掉花洒,如果不把澡卡拿下来,卡里的钱依旧会减少。桑桑洗澡,十次有八次忘记拔澡卡。好在后面排队等着的女同学都和“袋鼠男”一样好,进去看到有澡卡插着,赶紧拔下来向外面大叫,急切地寻找到主人。没有人据为己有,或者悄悄消费一把。
  可有时桑桑洗澡较晚,后面已经没有同学排队了。她是“末班车”。她实在是不称职的“司机”,熄了火不拔“钥匙”,下车走人了。等她一梦到天明,想起来再去找卡,已是隔日,卡里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余钱全部归零了。
  所以,桑桑三天两头破费充澡卡。她原本充足的伙食费,因为“澡卡事件”一减再减。室友们也拿她的马虎劲没办法,最后就在澡堂门上,窗户上,还有被水淋不到的墙上,贴好多便利贴:“记得拿卡!”以强调提醒的语气,唤回桑桑容易遗失的记忆。
  到了大二,立志要将自己邋遢的毛病改掉的桑桑,差不多成了半个学校都快认识的人了。
  上课的教室不再是固定的了,这堂课是在北院的一楼,下堂课就要跨校区去南院的二楼或三楼。每到课间,人流奔走,各自前往指定的教室接受新的授课。
  教室变换来变换去,总能让桑桑落下点什么。书和笔记本上大名昭著,再怎么遗忘,也能被同学送回来;而装笔袋或新买的水杯,就没那么幸运了,和二哈有一比,丢了就找不着家门了,也不知谁成它们最后的主人!
  好长一段时间,桑桑寝室总会有学妹或者学姐造访,不是送还桑桑遗落教室的书,就是送还她摆在课桌没有收拾的作业本。室友们陷入无奈。有时中午刚刚睡着,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又是来给桑桑送还东西的。为了免遭打扰,桑桑的室友密议,由她们仨操心,每天轮流盯着桑桑的课桌,有遗落的书籍、物品之类,帮着带回来,以免好心的学姐堂妹午休时“上门服务”。
  有那么两次,桑桑居然将心爱的手机插在教室充电,忘得一干二净。幸好打扫卫生的阿姨体谅学子的艰辛,捡到后东打听西打听,上演了一幕幕完璧归赵的活剧。阿姨亲切地数落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时时拿在手上用都能丢,你心真大嘞!”桑桑惭愧得无地自容。总是麻烦别人,真是个很糟糕的不良习惯。桑桑觉得,但改进来太难。
  大三说来就来,一个看似清闲实则异常忙碌的学段,开学没几天,一小部分同学就超前谋划,开始为考研或实习做准备了;大部分同学随大流,仿效着做有关毕业设计的前期工作,或者“下下海”,试探社会的“水深”。桑桑也提交了几份简历去学校就近的公司,准备体验体验打小工的乐趣。有两家公司给了反馈,提出面试,桑桑选择了一家相对来说更加喜欢的公司,决定去试试。
  室友们在桑桑出门前千叮嘱万叮嘱:“检查一下包里,身份证、学生证、备份的简历都带齐了没。”“乘车卡拿了吗?”“贵重物品随身带好,别到处乱放!”“记着数车站,第7站下车,别坐过头了!”……
  桑桑在室友们的惦念下出了门,出门时的心情无限美好,这得益于室友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桑桑很享受这种感觉,与她们为伍,谁还会觉得孤单?看到她们一枚枚善面,就会唱响:你是我的小公举,我的安慕希,我由衷地作出手势,萨瓦迪卡,欢迎大家。
  乘车,桑桑比较喜欢听着歌,坐在靠车窗的单人座位上,因为那样的话,就会有偶像剧里情景再现的感觉。她总会把自己想象成某个鲜亮照人的女主角,只给路人一副完美的侧脸就够了。结果,桑桑沉醉在自己的想象里,一不留神就坐到终点站。当她被司机大叔叫醒时,还一脸错愕地问:“到了?”
  不用问,桑桑出师不利,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室友们都以为她是因为面试没过才很失落,七嘴八舌安慰了半天之后才知道,她这个大马虎,一上车就犯迷糊,误大发了,根本就没跨进公司大门!室友们顿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恍恍惚惚,三年就这么邋邋遢遢过去了。大学最后一年,是冷清的。宿舍里的东西从少变多,再从多变少,同学关系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后来的形影不离。一切过得太快,也走得太慢。还未来得及大风起兮云飞扬那么大胆地畅想以后,就要各奔东西。
  光阴慢到能数清你的秀发,却不希望它在你脸上留下吻痕;课程快到一敲黑板就指向毕业考试,却不许我扣下闺蜜恬怡的脚步。
  室友们倾巢飞别,去不同的城市拼搏闯荡,桑桑也在本地找到了自己喜爱的实习工作。她时常会抽空回宿舍看看,打扫打扫卫生,摸一摸室友们在墙壁上、书桌上、柜门上等等好多地方留下的便利贴,那是用来提醒自己别误事的友谊牌。空空的床铺上,还能摸到她们留下的温度,隐隐听到她们批自己“蠢萌蠢萌”的回音。
  桑桑和室友们建起一个微信小群,她会时常给室友们汇报自己又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举动。所谓了不起的举动,其实也稀松平常,比如她没有人提醒,也会记得拿公司的钥匙回家;今天坐公交车没有打盹,正常下了车;这个月有了一次完美的全勤,被店长夸赞,等等。室友们也会继续鼓励桑桑:“要坚持住,加油!”
  宿舍里再无昔日的相依,桑桑一个人坐在属于自己的那把掉了边漆的椅子上,回想大学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等在艳阳下的“袋鼠男”、送回手机的扫地阿姨、敲宿舍门送还书本的学姐学妹、贴提示语的室友……,感觉好温暖。自己岂能辜负大家殷殷切切的关爱,眼看要走向社会,得自立起来,彻彻底底改掉不良的习惯,不能再让大家牵挂。啥事都得走心了,走心了就能记住。
  打扫完宿舍,坐了会儿,她准备离开。窗前光入暗,室内空气潮,一阵窸窣声,外面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她翻腾出一把遮阳伞,打算出门。闻雨起内急,她放下伞,带上舍门,迈着碎步去上厕所。厕所出来,一身轻松下楼,脚下生风。从三楼走到二楼,一拍脑瓜,傻呀,又犯老毛病了,伞呢?不错,她想起来了,伞忘宿舍了!踅身上楼,取伞。
  宿舍前面是一大片树林,桑桑打伞经过,忽然发现,在树与树之间,伞外的斜雨青青,好有诗意。她走着,欣赏着,哼着C哩C哩的曲儿。路未半,脚却歇,眼前,一位无助的女生,雨点责怪般打在她身上,头发湿透了,裙子湿透了,鞋子湿透了,她一脸晦气,鼻子发酸,你不要碰她的痛处,一碰,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但桑桑不能不碰。“同学,你去哪儿?”桑桑温柔地问她,并将手中的伞递上。人家不要,自责说:“都怪我马虎,该受到惩罚。”桑桑劝她:“这么淋着会感冒的,你去哪儿?我送你。”桑桑的手轻轻搭在女生肩上,相视而笑,女生握住了她的手。
  桑桑和陌生女生走在同一把雨伞下,她有些激动。这不是昨日的自己吗?如今,呵呵,自己改掉了丢三落四的毛病,还能帮助别人,真是四年大学后,士当刮目看哪!她相信,再四年后的今天,这位陌生的女生也会改掉丢三落四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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