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咬(小说) 张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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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大家来到“幸福小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嘲讽别人的幸福,只会让你更加的不幸,但帮助别人的不幸,便会带给你幸福。听过吗?嗨,别骗我哦,怎么可能听过呢?因为这是我刚才说的。
First,对于人生,我总来不及按下暂停键。
我叫虫咬。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的人,大多都会认为我不太正常,哪有人会用“虫”这个字眼儿当名字起的。再仔细回味这个名字,很多人就会渐渐远离我,会认为我一定常被虫子咬,从而导致全身溃烂或是什么传播疾病等等。
好吧,其实这个名字是我妈起的。我有兄弟姐妹共七个,当然,我并不是排行最小,最起码手里还是有点权力来欺负七弟的。我非常喜欢把他压在床板上咬他的小耳朵,他总是会咯咯地笑着,然后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向我求情:“六哥,六、六哥!咯咯咯,饶了我吧!我要痒死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傲声傲气地问他:“说,谁是兄弟家族里最伟大的、最勇猛的人?”
七弟很聪明,马上就会接我的话往下说,“还能有谁,肯定是非六哥莫属了!”
每每这个情景,看着他躺在床板上被我控制住后,那仍然闪亮的眸子,我都会认为:他最崇拜的偶像,是我。
起“虫咬”这个名字,绝对是个偶然。我出生5个月后,妈妈还没给我起好名字。因为我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胎记,妈妈觉得无论搭配什么响亮的名字,都会被我脸上那块不大不小,不痛不痒,不知死活的胎记给挡回来。所以,她很苦恼。因为这让她太费脑子了。直到四天后,她开始厌烦我了,我能感觉到,因为她再来看我时,脸上没有了笑容,更多的是疲惫和恼怒挂在脸上。就在她坐在床边要开口和我说话时,我的二姐丽蹄跑了进来,对着我叫了一句:“妈妈你看!六弟脸上像是被大甲壳给咬了!好大一块乌青啊!”大甲壳是我们这里一种很大很黑,背后有着像甲虫一样的硬壳,并且会咬人的虫子。“被虫子咬了?”妈妈仔细查看着我脸上到底有没有被虫子咬,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离我这样近了,从她鼻尖喷出的气息直撒在我脸上,轻柔地散开,那种淡淡的母性的气息让我有些昏昏欲睡。当她指尖碰到我的胎记时,我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闪光,我想,她应该要决定什么了。“虫咬……虫咬?虫咬!”她兴奋地摸着我的脸,“虫咬!就叫虫咬吧!”于是,就因为二姐的一句话,我就真的被“虫咬”了,而且还是终身被咬!
到后来,“虫咬”这个名字就被叫开了,不知为何,街坊邻居总是叫得异常顺口。跟隔壁的邻居打招呼时,她们会很亲切地回应,“起这么早啊?虫咬。”与院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时,她们会快乐地叫着:“虫咬!虫咬!”最让我难过的是,和家人在一起吃饭时,再也听不到有哥哥姐姐怜爱的叫我“老六”了,都在叫“虫咬,把甜汤递给我!”“虫咬,你吃肉酱吗?”妈妈会慈爱地喊我“虫虫”,而我的小粉丝七弟,也不叫我“六哥”了,那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在他口中不知是给我升级还是降级了,他现在只叫我“虫哥”。
我开始讨厌起我的二姐来,一听到有人叫我“虫咬”,我对她的厌恶就会多一分。每每见他洗澡,都想给洗澡水里撒一把用樟脑丸磨成的粉末,好好除除她身上还有嘴里那种爱管闲事的酸臭味,我能想到她被那些粉末呛得喘不上气的难受样子。可最终都因为她笑眯眯的和哥哥姐姐们在花园里追逐我,用那温柔的声音呼唤我当心脚下,关心地问我口渴不渴时,所有恶意的想法全给打消了。我相信她当时也是无心之说,才会让我有了这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名字。所以我会独自去一个让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可怜可怜自己的命运为何从一开始就败给这个名字。
Second,对于落定,我总以为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我受够了在家乡的一切,急于摆脱那里的人,以及我这悲哀的名字。
于是,在一个空气清新、阳光温暖的清晨,我搭上了家乡唯一与外界联系的一个交通工具——巴士车,有些落寞的销声匿迹。
我刚来到这个大山脚下隐秘的小镇时,它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就是宁静、祥和。石拱形的大门仿佛把外界的嘈杂都格挡在了外面。在这里,没有人追溯你的过去,这里的人们就如我家乡的乡亲们一样热情,不,应该说比我家乡的乡亲们还要热情,她们同我打招呼,倾听我的喜怒哀乐,却还是在熟悉了以后,像那些乡亲们一样叫着我始终不太愿意接受却又无能为力的名字,“虫咬。”
我住在东街两个洋楼的楼缝中间,一套安静的小二居已经让我满足太多了。我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是维护小镇的治安。很轻松的一份工作,不用太早出晚归,和大城市的人们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只需沿着小镇的石板路走几圈检查检查异样就行,不用欠人情也不会得罪谁,还能在和大家说说笑笑中提醒他们看管好自己的财物。没有比这更舒服的职业了。
所以我也很珍惜,尽量不惹什么麻烦,当然,除非先有人来欺负我这些善良的居民,那我可绝对不会手软的!
以前,我的丰功伟绩就是赶走过想要偷西街“肉胖子”腊肉的小偷。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那个人为什么想到去偷肉食店的腊肉,卖不了几个钱就算了,还很大费周章。因为从“肉胖子”的铁钩子上拿下一块腊肉,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肉胖子”身形很为彪悍,又大又圆的肚子成了他的典型标志,恰好又买腊肉,所以大伙送了他个可爱的名字“肉胖子”。他的脑袋和脖子基本看不到过度的线条,完全就是脑袋直接墩在了脖子上;头发和他的络腮胡一样长一样密,离远看,简直就像络腮胡子围着头长了一圈;他的个头是整个小镇拔尖的高,有时候他走在街上,身形娇小些的妇女从他身边走过,都会让人有种错觉,是巨人误闯进了小人国,更夸张的是就连他的店门都比别人的店门高一公尺,更别提那些挂着腊肉的铁钩子了,从一个你根本够不到的地方偷两块肉下来,真不知道这小偷是怎么想的……
其实“肉胖子”只是长得很吓人,但他性子很淳朴善良。“肉胖子”的肉不算太贵,因为他可不是什么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相反他这个人很热情好客,也很好说话,如果钱没有带够,他也还是会送给你一些自己做的腊肉让你同家人分享。街坊邻居都笑他,这样做生意早晚把自己赔进去。有时路过他的店铺,他也会喊我进去尝一尝他新做的腊肉,看着我吃,他还不忘对我宣传他的腊肉:“你快尝尝,快尝尝!这个腊肉我做了一个星期呢,终于大功告成了,吃它不会塞牙,而且还能助你早日练出肌肉呢!”我呢,是个肉食主义者,每次去他的店里尝腊肉都会空不出嘴来附和他的宣传,可他却总夸我:“你可比镇子上那些游手好闲的警察要勤快多了!”
还有一位很招人喜欢的姑娘,我必须要隆重地介绍,她叫阿珂多嘉。是“星期迷”咖啡馆的服务生,镇子上的人都喜欢闲暇时去她那里坐坐,喝着她端上来的咖啡,听她说说今天的早报上讲了些什么。她不仅待人亲切,并且还有天使一般带有治愈性的笑容,我知道说天使笑容有些偏俗气,但我真的形容不出来大地上还有什么能和她的笑容相媲美,她就像一滴还未落在地上的雨水,那样的干净,透明。既不愿让她就那样落在地上崩散,也不敢伸出掌心将她接在手里占为己有。仿佛和她有过接触的人,灵魂也会得到洗礼,总之就是让人舒服极了。
她的装扮就只有那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服务生的制服。一头金黄色的发被细心的扎成马尾,那颜色就像是太阳遗漏的光芒。
我要是巡街累了,除了去尝尝“肉胖子”的腊肉,就是去她那里坐坐。一般大的人总会有话题可以对接,即便你们的职业可能差着十万八千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更喜欢听她讲话的声音,即便是她大声地为我读一读报纸上的新闻,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开心。阿珂多嘉端给我的总是甜奶,从来不会让我去触碰咖啡一类的饮品,我虽然不解,但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想这就是她给我设定的独一无二的标志性的感觉吧。
她声音很甜美,不会让你有那种听多了就会感觉被奶糖齁住的感觉,而是越听越有一种像是薄荷糖般提神醒脑的感觉。我从没有渴望过别人叫我的名字,但却不止一次渴望过她用夜莺般甜美的嗓音招呼我。从她口中叫出的“虫咬”,像是她投给我的一颗奶油草莓让我吞下,我甚至想过,想象那些贵妇牵着的宠物一样,在地上打几个滚,然后再做几个独有的耍宝犯贱或是争宠卖萌的技能,来博取她的欢心。当然,这只能是想象。
一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也许对于充实的人生来说,每天都该是充实的,这也是一个人对待生活态度的体现。
沿着回家的街道,一路向东,不知为何,脑子里总是有着阿珂多嘉的笑容,那笑容真烫,感觉整个脑子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躺在自己用床垫做成的榻榻米上,除了想想家人过得怎样,就是想想阿珂多嘉。不论是她碧色的眸子也罢,还是红扑扑看了就让人想捏一下的苹果脸蛋也罢,所有的所有,都足以让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翻身起来坐在窗边上等流星、盼天亮。感情的产生原来并没有那么复杂,举手投足间有个人就会悄悄钻进心里,成为自己想保护的那一束光,就像保护一个刚剥好的煮鸡蛋不掉在灰尘里一样,或许,我找到了我的煮鸡蛋。
Third,对于心跳,我觉得它来得快去的更快。
再来到“肉胖子”肉铺,已经天大亮了。
“早啊老兄!今天的你有点萎靡不振哦。”“肉胖子”一边在橱窗里往铁钩子上挂腊肉,一边偷瞄着我。萎靡不振?别闹了,是根本没睡醒好吧。
低着头揉完眼睛,再找他时,他已经端了一小盘腊肉走过来了:“呐,你喜欢的酱汁腊肉,老天,早餐吃这个会腻死吧?要不给你搭配点面包?”我摇摇头就开始吃起来。“我真是佩服你的肠胃。”早餐吃腊肉会返油吗?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今天的腊肉分量确实很足,饱腹感在我刚咽下最后一口腊肉后便涌了上来,给我一个响亮的嗝作为提醒。我向“肉胖子”点点头,谢过他的款待后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由于昨晚一直没睡,所以整个上午,我都处于和灵魂分开走的阶段,忘了有多少人给我打招呼,耳边只是不断响起我想听到的两个字——“虫咬”,我很想与他们一一回礼,可我脑袋重得像是里面塞了铁,怕一点头就会是一个倒栽葱。所以只能沿着街边的台阶行走。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这个糟糕透顶的状态了,要不然我的头上估计就已经磕得满头包了。
“虫咬,虫咬!”那个甜在心里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阿珂多嘉!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她这里。她站在对面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另一只手中还抱着端甜点和咖啡的托盘。我深深地注视着她,用能支撑住自己的速度跑了过去。可能天气太热,她的脸有些红,但依旧笑眯眯地对我说:“走累了吧?我请你喝牛奶呦,稍等一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咖啡味道正搔着我的鼻孔,痒痒的,很难受。可我却无法打出一个回绝的喷嚏。
牛奶很快就上来了,“请慢用!”这种有些职业的腔调,忽然让我清醒了不少,本以为已经离她很近,却又在这种习惯性的口语中越扯越远。这种忽远忽近的距离让我又来一阵眩晕,于是猛喝两口牛奶。
嘴中的奶味还未散开,自己便已不省人事……
我这是在哪?死了?还是活着?啊……头痛得仿佛在多吸一口气它就能炸开!这是……在家?天黑了?“你醒了啊。”这声音,阿珂多嘉?“真是吓死我了,喝牛奶喝着喝着就倒下了,我以为牛奶过期了,还去找了医生,结果你只是疲劳过度,谢天谢地你醒了,要喝水吗?”阿珂多嘉递给我一碗水,喝了几口后确定头不是很痛了,坐定。原来这么久,她都陪在我身边,我貌似懂了什么叫因祸得福,不由得心里炸开花。“虫咬,你家里连电灯都没有啊,我只能买了几根蜡烛回来点,你不怕黑吗?”怕黑?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和我一样习惯黑暗。
“饿吗?我做了点吃的,要不要垫一垫?”阿珂多嘉拿出一个饭盒,我接过去就开始狼吞虎咽,确实有些饿了,“噗嗤……”我应声停下,是不是太没吃相了?“你的嘴角全是饭粒。”阿珂多嘉说着,用手帮我把嘴角的饭粒取下,又放回饭盒中。借着微弱的烛光,那光亮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犹如落难的天使般,这又让我心生怜悯,可此时我却是被怜悯的那一个。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上班的时间了,不过从这回我家要好远。哎,不然就在这里住一宿?你愿意把你的床让给我吗?”阿珂多嘉面露难色,向我吐了吐舌头,问我。
上帝啊!你这会是在打盹吗?好事一瞬间都炸开在我头上!放下饭盒,赶紧下床,跑到窗台边坐着。为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紧张得说不出个什么来……阿珂多嘉盯着我笑了笑,然后坐在我床上对我说:“谢谢你,亲爱的虫咬绅士。”我向她点点头,便赶紧扭头对着窗外,虽然周围很暗,我还是怕她看到我的脸,烫的可以煎好鸡蛋……
我坐了起来,冲她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很温馨的小镇,它背靠群山,脚踏湖泊。住在那里的人也都非常快乐、安宁。他们从不会为了利益争抢得头破血流,也不用为了去占领地盘大动干戈。生活在这的人都很容易被满足,并且安于现状。在这个小镇里,有一位金色头发的女孩。虽然她每天都要在一个小咖啡馆里忙前忙后,服务着每位客人的喜好。可她从不曾忘记,在她小时候的记忆中有那样一片花海,满山坡的清香随风起舞,遍地的笑脸一朵接着一朵,永远也数不清,永远也数不完。所以她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就是开一个花店,将她记忆中的花海存留下来。不用很大的店面,可必须要是玻璃房子,那样她坐在花堆里时,不仅可以晒着温暖的阳光,还可以将自己装扮成仙子的模样。为了实现这个小小的梦想,她才拼命努力的去赚钱,这样就可以早点实现了。”原来,阿珂多嘉是想开一个自己的花店啊。我能想象她站在那些花儿中间会有多美,她送给别人花的时候有多么耀眼。
“然而,就当金发妞快实现自己的梦想时,他出现了。也是一位和你一样的绅士。”
他?绅士?
“一连很多天,他都会按时按点的光顾金发妞所在的咖啡馆,点一杯甜奶,坐在靠窗的位置慢品。他每每来的时候上衣的口袋中总会别着一支白色玫瑰,来的时间也都刚好是下午茶的放松阶段。那时,窗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给他披上一层暖绒,看起来温暖极了。但又觉得他像一直从未受过惊吓的小鸟一般,才学习着怎样去看清现实,所以金发妞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从不忍心去打扰。”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开始害怕阿珂多嘉未说完的故事了,像是一团年糕堵在了喉咙,怎样都咽不下去。
“虫咬,你知道吗?有时爱情来的就是这样突然,可是又突然的很有逻辑。原来他每天坐在那里,也是在观察者金发妞,每每碰撞在一起的眼神都会让金发妞面颊发烫,想快点从他身边撤离,但走路的姿势怎样都会觉得别扭,甚至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走路的姿势。可到后来,又会不自觉地想起。”
这何尝不是我对你的感觉呢?
“虫咬啊,我对他说了我想开花店的梦想后,他也很乐意来帮我,我想,我很快就会有一个玻璃花房了!”
如果那位很绅士的他可以有能力来帮你完成你的梦想的话,我想我也应该去祝福你们,只要每天巡街还能见到你对我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哪怕不是在那个你呆了很久的咖啡馆,是在你的玻璃花房。
“虫咬呀,再过些时日,等我将最后一笔工资拿到手后,就赚够了基本可以开一家花店的积蓄,我也就要离开这里了。去大城市,因为他说大城市的人们更渴望花,更渴望那些花朵散发出来的芳香。”
什么?要走?我不能想,也不敢想,没有阿珂多嘉的小镇,没有她在的日子,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我会一直想念你的虫咬,我发誓。不管我去了哪里,都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了你巡街的时候有多么的威风,不会忘了你喝牛奶的样子又多么可爱,不会忘记你看我的眼神是怎样的专注。说不定等我和路思克结婚时,会邀请你来当证婚人呢!你看,这是他送给我的戒指,虽然不是钻石的,但是上面有一朵小花,我相信,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路思克?很棒的名字。至少比我的好。她要结婚了……她还收到了一朵象征梦想的戒指,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呢?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心酸,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但眼泪却全部流进了心里,浇灭了我对生活的所有激情。
“晚安,虫咬。”阿珂多嘉说了一长串的话,终于安详的进入了梦乡。而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看着阿珂多嘉有些睡熟的样子,心里越发堵得慌。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关好了大门,独自走在阴冷的街上。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水洼。很久没有出来透过气了吧?为何屋里的气氛如此压抑?我不知该往哪里去,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走过每条大街小巷,第一次觉得巡过街的路这么长。街边的店铺在夜晚总显得死气沉沉,“肉胖子”的腊肉都卖光了,只剩铁钩子在橱窗里晃悠。服装店的模特还不睡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心事?最喜欢蛋糕店里挑点心的人群,因为他们出来时,身上或多或少会沾染上蛋糕特有的奶油味,让人闻了心里舒坦。不喜欢水果店,因为看到那摆放在街上的水果筐子,总会隐约感到尿急……
Fourth,关于失恋,我想我和大多数人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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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多久?大雨淋的天边都泛不起鱼肚白,一直被阴沉拉拢着。我想知道清晨是不是就要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走出了镇子,好像再往前走走,就要到相邻的另一个镇子了。居然走了这么远……也罢,先去这个镇子转转也好,想必阿珂多嘉这会也起来了。
这个镇子比起我所在的小镇,真是有些冷清,大概是人们都还没醒的缘故吧?不过这里居然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酒馆,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进去坐坐吧,总比淋在雨中好。
当我进去时,一阵悠扬的乐曲使本应嘈杂的人群变得平静下来,形形色色的人群,就算喝的再怎么烂醉,总有归家的一刻。想到这里,湿淋淋的我爬上了酒馆中高高的酒水台,调酒的服务生是一位理着光头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剥了壳的咸鸭蛋。他仔细地打量了我很久,“嘿,老兄,你不会想喝一杯吧?这里杜绝未成年人进入哦!”未成年?我哪里长得像是未成年了?“要我说,先小酌一杯果汁如何?不亚于我调的烈酒哟。”
还未等我回绝我不喜欢喝果汁的时候,一杯如日出一样带有颜色过渡的果汁,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不过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是饮料。从大红到浅橙,那种自然的过渡让我感到对自己和以后重新燃起的激情,仿佛碰它一下就会被灼伤,心里顿时冒出了朵朵蘑菇云,最终,我还是决定试试。
我用舌头轻轻蘸了蘸“鸭蛋头”口中的“elated(欢畅)”,很美丽的一个名字。但总会和这日出般的饮料产生违和感,而“鸭蛋头”却认为,名字只是用来记录当时心情的,无需在乎太多后续,就如走过的路一般,你若真的选定了一条归路,还会在乎它当中的曲折吗?不过话说回来,这饮料的酸甜感还是蛮霸占味蕾的,我在喝第一口的时候,还专门为它打了个冷战呢!看着酒馆中形形色色的人群,我开始猜他们背后的故事,有的回去晚了,带着一身酒味儿肯定会被老婆训话吧?有的一定在为明日的繁重工作烦恼吧?有的也许在为今天的快乐而痛饮、狂欢……而有的人,则是将自己匿隐在这群形形色色的人中。
这让我回想起了和阿珂多嘉的初次相遇。
那天下午,我照例巡着街。对于人生的规划,我想转折点总能在不经意时就会被改变。就如,遇见她。
那时,只是远远的看着。你有保护过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东西吗?就是那种想炫耀却怕丢,想触碰却怕弄脏的感觉。
她在人群中穿梭着、忙碌着,一会笑眯眯地拿报纸给留了小胡子的老伯,一会又鞠躬对起身要走的军官们说“谢谢光临”……我就静静地注视。直到她发现了这位人群外的呆板的注视者,并报以诚挚的微笑时,我感觉我的心,着陆了。
我想过去打声招呼,却不知怎样开口,于是只能摩挲着手掌笨拙地偷瞄她,我觉得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猥琐,可阿珂多嘉却主动和我说起了话。
“嗨,我叫阿珂多嘉,你是新来的吗?”她笑眯眯的看着我。
刚好起来的风,吹开了她背后的头发。又将她的香味儿扑向我这里。我感觉从她那边刮过来的暖风快把我吹化了,所以只能努力地稳住快要融化的自己,脖子紧缩着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声呜咽。
“哈哈,真是个腼腆的小伙子,那我请你喝一杯吧。”她轻笑着,转身回到店里,就在我想整理整理自己快要别扭上天的样子时,阿珂多嘉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出来了。“尝尝,我放了一点糖。”其实你美妙的声音就是我的糖块。我在心里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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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熟悉了。她的地方成了我每天都会找理由去光顾的“固定场所”,她总是请我喝加糖的牛奶,总能对我做出最灿烂的笑容。
直到那天,店里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先开始,三个人只是懒散地坐在一边聊天,时不时打量一下正在忙碌的阿珂多嘉。我以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阿珂多嘉的崇拜者,所以就没太在意,谁知不一会,三个人当中的那位穿着牛仔上衣的男士便起身走向了正在收钱的阿珂多嘉,“嘿,小妞,我们这咖啡里有只死虫子!你过来看看。”他阴阳怪气的话语并没有引起阿珂多嘉的警觉,反而她倒更关心是不是咖啡中真的有虫子被客人喝到。
“十分抱歉!我这就看看!”阿珂多嘉一边紧张地赔礼道歉,一边快速走到他们的桌前拿起其中的一个咖啡杯摇晃着查看。“这杯没有啊。”她仔细地寻找,生怕是自己没看清。“不是那杯,是这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长头发男人,懒散的把手中的咖啡杯推向了有些焦灼不安的阿珂多嘉。“啊,稍等,让我看看。”善良的阿珂多嘉哪里看出他们是消遣着她玩,还一本正经地查看着新拿起来的咖啡杯。
许久,阿珂多嘉看着他们,疑惑地嘟着嘴说到:“这杯,也没有啊。”
“那就是我这杯。”另一个戴着帽子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推向阿珂多嘉,“看吧。”他轻松地说着。
“对不起先生,我这边还有很多客人需要服务,如果您的咖啡杯里真的没有虫子的话,我就去别的客人那里服务了。”阿珂多嘉终于发觉气氛有点不对,她认定这三个男人是来捣乱的。
“嘿,这就是你们咖啡馆服务的态度?老子的杯子里有虫子,你不给老子免单还挑三拣四的不给老子服务!我看你是想换份工作吧?”那个穿牛仔衣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阿珂多嘉的身后,搭着她的肩膀继续阴阳怪气的说着,还故意把嘴凑向阿珂多嘉的耳朵吹气。
“够了!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希望您可以去前台买一下单!”阿珂多嘉一把推开了搭着她的男人就要走,可人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走她呢?
三个男人站成一排挡住了阿珂多嘉的去路,“小妹妹,我们又没有恶意,就是想和你认识认识,走吧,跟我们出去玩玩儿怎么样?”长头发的男人边说,边用令人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穿着围兜的阿珂多嘉。
“你们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阿珂多嘉有些气急败坏,并急切地打量周围的人群试图寻求帮助。
“哈,今天我看看谁敢多管闲事!敢管的我就揍他!”穿牛仔衣的男人用恶狠狠的眼光扫视着周围喝咖啡的人们,那种眼神就像是一颗随时等待触及并引爆的鱼雷。
人们纷纷低下了头。有的人还像躲避瘟疫一样,稍稍往另一侧移了移凳子。
阿珂多嘉看到人们的反应,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昂着头,用一种凌驾在恶人之上的眼光死死瞪着那三个“地痞流氓”。
正当三人还要对阿珂多嘉动手动脚时,我跑过去站在了他们中间。
阿珂多嘉看见我后一愣,那三个人也是一样。
“虫咬……”阿珂多嘉轻声唤了我一声。
就是这一声,足以让我挺起胸膛。
“哈哈,我还以为中间站个谁呢,就这样的还想英雄救美?兄弟,睡醒了没?”戴帽子的那个男人对着我做着鬼脸,不屑一顾。
老实说,我没打过架,我也不会打架。一生中的第一次正式打架还以一敌三,我内心快要崩溃了,但我还是得保护阿珂多嘉不再受欺负。所以,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依旧用自我感觉最吓人的眼神盯着他们,嗯……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废什么话,直接上!”穿牛仔衣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头领,捏紧拳头就向我走过来,我顾不上别的,也不知道到底先出什么招数,脑子一热,跪下来张口就对着他的大腿一口!别说,肉还真软……
“哎呀我……”牛仔衣男人面目狰狞着骂了一句脏话,甩开了我,捂着腿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两个男人身后,“给我上!”
只见两个男人都向我冲了过来,我这会都自身难保还哪里管得了会不会在阿珂多嘉面前丢人呢!既然刚刚那招有用就接着用吧!我向长头发男人的大腿上也狠狠来了一口,他立马单膝跪地,抱着被我咬过的大腿打滚,还哀嚎着“哎呦哎呦哎呦呦……”至于戴帽子的男人,我发誓,这是我最狼狈的还击,没有之一!戴帽子的男人看见我咬了一口长发男人,便绕到我身后挥了一拳过来,我哪里躲得及!就被砸了一记闷头爆栗,一瞬间麻木感传遍全身,我倒在一旁还准备往兜里装点会跳舞的星星,就隐约发觉一个人影向着阿珂多嘉的方位去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拼尽最后的一点理智强行咬住了一坨松软的嫩肉,死死不撒口。在晕倒的前一秒,隐隐听到了一句“屁股……”
后来才知道,我咬住人家的屁股昏了过去,疼得人家热乎乎的“米仙供”糊了一裤子,颜色都显出来了,还把我从人家屁股上分不开……最后硬硬把我的嘴掰开,才让他的屁股得以“解救”……
就为了这事,我有一个星期都是躲着阿珂多嘉走的,太丢人了!有时走到大街上遇见那天旁观的人,还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谈论“那个就是那天在咖啡馆打架的,我的老天,把人家屎都咬出来了还不松口……”
不过后来再提及此事,阿珂多嘉还是认为,至少比起袖手旁观的人来说,我非常的英勇。
怀里抱满了阿珂多嘉对我的夸赞。恍惚间,熟悉的困意席卷进大脑总部,就这么趴在吧台上睡了过去。
梦里,我牵着谁的手飞了好远,我努力想要看清,但周围的云彩却越来越膨胀,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在云里憋了多久,再醒来时,我从酒馆的窗中再次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被阴雨天拉扯住的鱼肚白的天际,睡了一整晚?
“年轻的孩子,你终于醒了。看来不让你喝那些烈酒,真是我这辈子做的不知是第几个聪明的决定,睡得还好吗?”“鸭蛋头”关切地询问我。
头是有些沉,不过还好,走起路来绝对没问题。我跳下吧台,跺了跺脚,活动了一下筋骨。
“恩,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喝些牛奶醒醒神吧?”“鸭蛋头”将一杯热牛奶放在我面前,那种熟悉却陌生的奶香味儿,再次将我的记忆拉回街边的咖啡店中,那张灿烂的笑脸,还有她甜得像糖块一样的声音,“虫咬,你来啦!”
眼睛里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事物。
Fifth,对于生死,我不会惧怕但更是不想触及。
1
在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咖啡店里和阿珂多嘉打着节儿时,外面的爆炸声硬生生的将我拉了回来。
“轰——”什么东西炸了?
“快跑!快跑!”
“房子要塌了!快出来!”
“救命啊!”……
出了什么事?人们在吵些什么?
“你先呆在这,我出去看看。”“鸭蛋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本来想跑出去一看究竟的我,稍稍平缓了一点。
我向四周望了望,形形色色的人和着酒吧中的音乐依旧形形色色,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会打扰到谁。
“快!大家快到外面去!泥石流!下雨引发泥石流了!快跑!”“鸭蛋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由于推门力气用得太猛,害得他差点绊倒在酒馆里面。“快跑啊!快!”他急切地指挥大家向出口方向跑去。人们也像怕被电打到似得,疯了一样向门口涌去。
这时,忽然像震雷一般的声音又在屋外炸开!
“轰——”
紧接着,人们铺天盖地的呼喊声和求救声又继续传开。
泥石流!我有些不知所措。脑子感觉一瞬间断了弦,两个镇子离得不是很远,那我们那边呢!
“小不点!说你呢!快跑啊!”“鸭蛋头”气急败坏地边向我挥手边向我嘶喊,“快跑!快!别愣着!”没发现“鸭蛋头”的力气这么大,竟将我连拖带搡一路跑出了酒吧。
这时我才清醒,天灰的像尘土都被倒吸了上去,密不透风,铺天盖地,还不断的下着雨。
到处都是泥巴、断树、被泥包裹住的房屋以及逃难的人群,所有的人都在尖叫着逃向各个地方,有些人刚跑了几步就被新一轮的泥石流给吞没了……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刚刚找到的归属感,就这么被眼前这近在咫尺的泥石流给卷走了……
我开始害怕,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跟着人群到处躲藏。我不知道世界末日是什么概念,可是现在眼前的情形,就恰如末日的到来!到处都是尖叫声与哭喊声,泥土毫不留情的发出着轰响肆意散开、奔跑,就像是海盗一般猖狂,又像是侵略者一样迅速,它们踏过人们柔软的身体,穿过我们搭建的房屋,推开阻挡它们的树木,渲泄着自己的不知积压了多久的情绪,高叫着,并且快速的逃向远方,却将踪迹暴露在身后……
房屋以及公路,就像是用纸片搭建的一般,毫无招架能力,就这样被凶猛的泥石流揉碎、冲走、掩埋……
小镇中反应迅速的一小半人还是幸运的存活了下来,他们相互搀扶着凝视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的面目全非的家园,以及围堵在他们面前这分隔生死的厚厚的泥墙。
“我们该怎么办……”一位老妇人泣不成声的靠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肩头,那个女孩也同样泪流满面。
我站在人群中,第一次觉得一生有时太短暂。你可能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孕育你的世界,未来得及吃一些你喜欢的高点,未来得及说出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我爱你”……就随着更需要你的另一个世界去了。
“小不点!”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鸭蛋头”的脸上挂了彩,他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仔细的检查着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对于“鸭蛋头”的举动,我虽然有些不习惯,却还是接受了这份友好的关心。
“山坡塌了!泥石流从山顶往好几个地方去了!我们这边的受灾还不是很严重,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临镇的吗?”“鸭蛋头”简单给我说了他们小镇的受灾情况,可我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小不点,你是从哪来的?如果是邻镇的话……”“鸭蛋头”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让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临镇怎么了?!我死盯着他,催促他赶紧往下说。
“老弟……我听我们镇的消防官兵说,和幸福镇的消防站失去了联系,恐怕……”
不!不不不!没有恐怕!我现在就回去!现在就回去!我心慌得厉害,总感觉空气在对我说着什么,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小蜜蜂……来不及和那位好心的“鸭蛋头”老板说声感谢,赶紧向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为什么回家的路那么长?我感觉自己在这片时而狼藉时而宽阔的回家路上走了几个世纪,腿什么时候被拦路冲下的树木残枝刮破了也不知道,就麻木着把这个失了灵魂的肉体强行拖着往回走……
2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大门口。依然是那个石拱形的大门,它依然具有格挡着外界嘈杂的作用,可它却格挡不了这生与死的别离。
镇上还是给了我最初时见到它的感觉——安静、安详。只是它已不再是以前的样子。街道被泥石流新砌高了一遍,走在上面完全看不到了以前的石子路面,只有又稠又粘的泥巴和少量的石块、树枝铺垫着小镇的路面。
往前走已经看不到“肉胖子”的肉铺了,只有半个斜角的招牌晾在一边没有被泥石流掩盖,离远一看,就像被拉掉了一个挂钩,没有遮严实窗框的窗帘一般,露出来了脑袋瓜子在最顶端……
泥石流一层一层的垒了起来,越来越往下走着,成为一个大滑梯一般的斜角,霸占了主要的街道,将所有的房屋掩盖,从山上下来的泥石流就顺着滑梯向下飞快的递进。
我眼前的一切都被颠倒了样子,我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估计它沉睡在了泥石流中……
镇子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太安静,不知那些人们是否都安然无恙的躲开了这场灾难。
阿珂多!她怎么样了?
我顺着记忆中的街道找到了阿珂多嘉的咖啡店……
它不再有昔日诸多顾客坐在门口的雅座上喝饮品的场景,不再有那个笑起来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她用甜美的声音招呼着我……现在的咖啡馆被泥土覆盖了,成为了一堆掩埋过往的坟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一直都在祈祷阿珂多嘉逃出去了,只是路太难走一时之间回不来,还有她的……未婚夫……也逃出去了……可自己还是不甘心的开始顺着这堆泥挖了起来,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但这样的挖掘可能会让自己舒服很多。
我好像闻到了她的气味,那股淡淡的香味儿,顺着风一起飘过来,又顺着风一起飘走……
我不知道挖了多久,手早就已经没了知觉,可不想停,直觉告诉我不要停。
“诶!你干嘛呢!那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不敢回头,手抖得厉害,更不敢再挖下去,我怕再挖下去真的会有她……
我艰难地转身坐下,却觉得转身的一刹那洞里有个闪亮的东西在晃我的眼,我仔细地趴在洞口寻找,才发现,是枚戒指卡在了泥巴之中。等我拿出来时才看清楚,是那枚花朵的戒指……属于她的那朵花……
我感觉时间停了,那枚躺在手里的戒指是最后一根没有走下去的秒针。我想哭,却不知该如何把眼泪滴下来,我才知道,在最悲伤的时候,眼泪是不会作陪的,它会任由你的心承受被撕开的痛楚,却无法帮你把眼中的湖泊挥洒在你脸上。
“兄弟,我很遗憾……”一位消防员上来拍了拍我的肩,“振作点,日子还得过。”他看了看我手中的戒指,“难为你挖了这么深。”
挖得再深,阿珂多嘉也回不来了……我还记得她说她想开一家花店,过着快乐的生活;我开始想念她糖果一般的声音,甜甜的叫着我最想丢弃的名字——“虫咬”;我开始想念她那如春风一般可以拂面的笑容;以及,她那每每端向我的加糖的甜牛奶……
“嘿,兄弟,看你还是有点本领在身的,不然,和我们一起走吧?去我们队上工作。”消防员很热心地拍拍我身上已经干掉的泥土,邀请我去他们那里工作。“相信我,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最后,我终于让自己妥协,跟着那位热心的消防员走了。
我上了他们的大卡车,把所有的苦楚都折叠好枕着睡了。那一觉我睡得很沉,却没有梦到我牵挂的那个身影。
每天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甚至有时累得我会倒头就睡。我和乔成了一对工作搭档,我们总能在一些突发的事情中处理的得心应手。我原先不知道我所在的地方离小镇有多远,后来才知道,中间隔了两座小城。
可能经历过生与死的别离,所以这种特殊的经历一直提醒着我,在面对突降的灾难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那些需要的人。所以每次都是我进火场找人,乔负责后续的灭火以及援救工作。
两年,不多不少有两年了。我隐藏着自己的过去,消化着新兴事物的形成,卖着命的拼命干着工作。
队里伙食什么都不差,大家也都对我很好。
队里的队长看我干得踏实,所以特准我帮忙整理仓库,换休两天。
是啊,算一算,确实也有很久没怎么好好休息了。
我谢过队长之后,便往仓库的方向去了。
仓库的大门打开之后,我才发现里面应有尽有。原来队里订阅的报纸传阅之后都被送到这里啊,那些旧报纸摞得都有小山高了,真是壮观……还有一些更替下来的设备,以及两辆旧卡车。
我跳上旧卡车的后槽,准备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
摸着脖子上的那枚戒指,思念又开始翻江倒海的在脑海中折腾。阿珂多嘉,原谅我是一个胆小鬼,两年了,也不敢回去面对曾经我们共同的那个小镇,也不敢去面对没有你的事实……
忽然,车对面的备用设备堆中,有个土黄色的东西吸引了我,等我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张旧报纸。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在准备扔向一旁时,我忽然瞧见右下角有一则小新闻,凑近看了看才发现这是对两年前那场泥石流作的报道。上面写着,因泥石流发生很是突然,各镇的防灾意识并未树立,所以导致山脚下各镇都伤亡惨重,但最为严重的就是幸福小镇,竟无一人生还!
不不不!这个消息是假的!我当时就在!怎么可能无一人生还!不是还有我吗?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篇报道。
看完后,我瘫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能让我起得来,这两年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无情地砸了下来……
阿珂多嘉,是我配不上你……是我这么多年都在自己骗自己!
我只觉眼前一黑,放我睡吧,再也别叫我醒来……
后续
本日特别报道:因最近气候不稳定,连续下了两日的暴雨冲垮了大山上泥土,导致山脚下多个镇子遭受泥石流的袭击,损伤惨重。最为严重的是幸福镇,全镇因灾难突然,防范意识薄弱,导致全镇无一人生还,仅仅只存活了一只狗,后被消防队代为收养。
在此,还是要特别提醒广大居住在山脚下的居民们,加强防灾意识,灾难不可怕,让我们团结一心,共同建立起一个新格局下的新型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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