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含雨水的长沙的云
张佳羽
长沙的云,是汲饱水的海绵,戳一杆子就下雨。你不去碰它,它都湿漉漉的,随时甘露欲滴。它从哪走过,哪的空气发潮。它薄薄的样子与厚重的样子,都不是区分含雨无雨的标志。有事无事,它忒喜欢逛校园,像在读研,攻读的专业是青春。
窗前的树个子不高,踮着脚尖也够不着三层楼,一副书生的样子,谦谦的。云来了,它臂膀吃着劲儿,憋得呼哧呼哧,也摇不动三两风。作罢,乖乖的任由云朵逗留头顶,是捯饬它的发型呀,还是欺负它进行光合作用呀?树拿云没有办法,立得有些缺乏神气。
两只一见钟情的鸟,云来云去无所谓,它们蹦蹦跳跳在树枝上,只顾着自己,长长的尾巴摇的像闪电。也许它们真的来电了,想电着对方。一只使劲表白,一脸激动;一只入迷地聆听,一脸沉醉。云不高兴了,咔嚓一声雷,甩出一道闪电,差点把谈情说爱的鸟儿吓得跌下树。它们慌不择路,拼命地逃,很快就没了踪影。
云在笑它们,虚妄的爱情,也不知谁在骗谁。树摆摆叶子,刷刷被它们踩过的地方。云看得出来,树很君子,不想多看一下鸟儿表演过的痕迹,不想多闻一下鸟儿谈情留下的味道。
几滴晶莹的雨从云上下来,步子迈的很轻佻,在树的眼前晃来晃去,没有回归地面的意思。它们颤颤地坐在树的叶子上,一不留神,就滑向树的胳肘窝,挠树的痒痒。
年轻的树仰着做贼心虚的表情,张望三楼的窗子,看有没有一双或几双眼睛,窥视它们的举动。它什么也没看到,稍有心安,对雨表达一种默认。雨放肆起来,如跳蹦床一样闹腾。云拉上宽幅的帘子,把太阳挡在背后。天色发暗,足以让人产生许多缥缥缈缈的想法。树不再像先前那样安静,抖动着,掩饰不住带动起来的情绪。头一次看见,树还有滚烫的嘴唇,翘翘地张开……
哎哟!树眯合的眼睛突然睁开,捂住半个脸,只见两对翅膀在狂扇。逃走的长尾鸟飞回来,高一声低一声,痛斥树对它们的不公。因为它们再也找不到爱情萌生的地方,丧失了对初恋甜蜜的回味。雨滴受了惊,滑出树叶,重重地摔了一个屁股蹲,隐入树下的泥土层里。
云有些犯懵,把自己压得很低,想看清楚自己没有看清楚的事物。鸟儿之间的事,难道不是一时冲动逢场作戏,是真感情的对撞与建立?树的矜持,难道不是心无杂念沉静奄然,是一种伪装的压抑与回归真实的失态?
看似简单的问题孕育着复杂。这晴朗中的每一景象,每一章回,绝非随便就可以读懂。云太想知道自己未曾知道的事,太想看穿自己不曾看穿的物,不料身子下倾的太厉害,若不及时拧干浑身的水,恐怕再也升不了天了。
它果断地送来一场雨,浇得整个视野风生水起。意识播了一树,理由流了一地,连那对鸟儿的新袍子也里里外外洗洁了一遍。
甩掉了包袱的云,抬起头来,身子一下苗条了许多。它又向高天游去,想到远处走走看看。谁也挽留不住它,它太自由,太富有雨水。它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寄雨厘清的地方。谁晓得它下一个目标,会锁定谁。反正,它就是它,爱到处游走,琢磨事物,又富含雨水,这长沙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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