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长沙，半夏兰州
张佳羽
1、长沙过夏
北方人在南方，就像冰川搬到太平洋，夏天真不好过。那个热呀，你拒什么什么醉生梦死，你盼什么什么离题万里。长沙几乎被树裹着的，满眼绿苍苍。但树再多，也遮不住高温来袭。宿舍没空调，教室没空调，外面的热赛跑似的挤进屋来，房子像蒸笼。蒸馒头还有个时间限制，蒸人没完没了，从白天蒸到晚上。各种办法都想了，还是热。躲在床上，身子要纹丝不动，一动就黏糊糊的，不自在。弄几个小风扇，头前吹一个，脚底吹一个，腰上吹一个。吹的都是热风。热风就热风，总比没风好。稍胖点的女生干脆从床上滚下来，在宿地铺一张凉席，脱得一丝不挂修禅打坐般静坐着，什么遮羞不遮羞的，别说话，一句话也别说，一动气汗就溢出来，汗流得人皮内的水库都要干了。老呆在房间也不行，夜里到操场散步，得小半步地走路，走的很慢，慢得都难以踩死蚂蚁。一天冲三四次澡，女孩纸，最烦汗臭，澡水冲得人都快脱皮了。最热的那七八天，这些小儿科的办法都不能解决问题，没课的时候，三三两两大逃亡，涌向有空调的图书馆，图书馆早人满为患，连个立锥之地也没有；涌向有空调的大商场，大爷大妈比你聪明得多，连家都不回占着地盘，你孙子靠边稍息。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腰包吐血，住宾馆。大把大把花钱，我行我素享受。在宾馆，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头吊在床沿，脚蹬在墙上。床上睡够了睡沙发，沙发上睡够了睡浴池，浴池里睡够了睡窗台上。反正能睡的地方都去睡，变着花样儿虐夏。熬到放假，拉上行李箱，冲啊，不顾一切地向机场冲去，那些从北方来南方求学的学子们，解放自己的一天来到了，拜拜酷暑的一天来到了，不管机票有多贵，呜儿一下，快点离开，去北方享受清凉……
2、黄花机场啊，快送我走吧
黄花机场啊，快送我走吧，别挽留，爹娘在家乡等着。求爷爷告奶奶，长沙还是多留了我两个小时。“延误”这个词，我恨不得掐死它。最讨人嫌，最不受人待见，最不理解人的心情。你骂得天翻几个过儿，抬头一看，天翻几个过儿还是天，雷电在恶作剧，老天爷一把年纪，硬是管不了它这个孙子。一声雷，一道电，忽闪忽闪，闪得人的情绪格外毛糙。报架上的《湖南日报》《长沙晚报》被取下来放上去。看八遍了，难道要倒背入流不成？背新闻，想当周立波呀还是当金星，积累素材为脱口秀？背广告，想倒逼商家感谢你呀还是引诱消费群体记恨你，你里外不是人。闲的脚抽筋，打机票的脸，扇正面，扇背面，机票厚厚的，扇又扇不软它，也扇不肿它。扇得自己手疼，它还是机票，搞坏了拒载。你还得爱惜它。看看别人的机票，看看自己的机票，有点不一样，我的背面多一块红色立时贴，上面的字体庄重地提示：您的座位在紧急出口旁。在就在吧，说什么。大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当发生紧急情况时，将由您来打开出口，并协助机组人员，因此，您如有下列情况，请要求调换位置。1，自认为体力和健康状况不佳；2，缺乏在紧急情况下处世的勇气和能力；3，不愿救助他人；4，不明白本须知的内容。我勒个去，责任重大呀！请求调换位置的理由，前二条读着舒服，第三条最短，却最损，不是编理由的人缺德，就是这个社会存在缺德。第四条是给文盲写的，可惜很笨蛋，文盲不识字，写那有屁用。得得得，快起飞吧，我要回家！“延误”很冷酷，你能把航班怎么样？
3、我靠，兰州要把我冷哭
19点54，明显感觉飞机的轮子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兰州中川机场到了！向外看，兰州的天有些许麻麻黑，要搁长沙，早黑透透了。从机舱钻出来，凉意袭人，哎哟外，我的胳膊啊，我的大腿啊，速速地起鸡皮疙瘩。同一个中国，两重的气温，不得不叹服：我的祖国，你真大呀！大得一边是火，一边是冰啊！爸妈在出口处扶着栅栏，活生生地等成两尊雕塑了，看一眼就感动得我热泪盈眶。我从向外奔涌的人流里分离出来，直扑爸妈的怀里，久久不愿分开。“多大的人了，还孩子气。”妈说。“多大也是孩子。”爸说。爹地，妈咪，我冷，我要取暖。“你不是在那边热的受不了吗？”妈说。“热惯了突遇低凉，也受不了。”爸说。还是老爸理解我，是这样滴。与长沙比，兰州这是夏天吗？我从机场出来，赶紧钻进车里。车里暖和。老爸在后备箱放好行李，爬上车也说，今天天气有变，机场比市内冷些，站久了，露在外面的胳膊也得反复搓一搓。老妈接话，机场这个地方太野，八边都无遮挡，风一场雨一场的，我都打了好几个激灵了，在家判断失误，还是没把握住，穿的有点少。我忍不住批他们，外外，也太能装了吧？还给我制造假象，好像我不是兰州人，没有你们淡定。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贼不打自招。老爸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我们不是来接你嘛，哪能自己先乱了方寸呢。”哦，这就是大人，伪装主义者，在女儿面前也是这样。我得好好学学，淡定，淡定，淡定得没表情，没言语，谜一样供人猜。车在走，我向天地招手：兰州，我回来了，你冷吧，我不哭！
4、忙在兰州
回到兰州，这么爽爽惬惬的天，痛痛快快地睡它几天，全封闭起来，睡到天理难容。纯属说梦话，老同学能饶得了你？亲朋能饶得了你？相关的具体事能饶得了你？电话换成兰州卡，快打爆了。问候和预约同在。我集中了一天时间，忙着给山东、辽宁等地的作家老师们题字赠书，答应人家的事，不能再拖了，拢共花了120元的快递费。晚上10点前后，兰州一文友电话索书，太晚了，累得不想动。但想了想明后两天也没时间，就等他来，在小区门口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兜装电话像煮肉，咕嘟咕嘟叫个不停，冒出的气泡大模一致：家没忘，我也别忘呀，奖赏一下，街上走一遍风景如何？你想啊，上海的、福州的等等地方的老同学好不容易回来了，能互相挂念着，多大的缘分和福气啊，不能不见。所以，回到家比学校忙得多。17日下午2时半，省作协的高主席来访时，我和一同学拼命从西关什字向家里飞奔啊！毕竟是神交，一见如故。家里也没怎么收拾，乱蓬蓬的。好在我们畅谈文学，其他的，可以忽略不计。40多分钟的交谈，是幸福又快乐的。送别高主席，我还得忙。忙什么呀？与大家通话不如见面，见面不如溜弯，快乐互相传递，任太阳舔黑我的皮肤，我，不在乎！但有些事不能不在乎：作协通知，“诚邀我会具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作家”“举行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主题参观活动”，你的灵魂也不允许你不参加；在文学上关心我鼓励我帮助我的恩师，有的一直没见过面，再不能一直下去了，初中时忙着中考，高中时忙着高考，大学时忙什么呀？再找理由就是没良心。爷爷奶奶已去世了，姥爷姥姥得陪陪吧？唯一在兰州的表妹得陪陪吧？自己又新添了许多书得陪陪吧？最挂念自己的爸妈得陪陪吧？咬咬牙，约稿删繁就简，得罪了，五减四剩一，就这一个你也得花时间完成啊！几陪了，三陪四陪五陪了吧？这就是我的假期，歇不下来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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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6 1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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