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群人的肖像

                           张佳羽

白眉老人

       天坐在上眼皮上，云聚眉头，堆成两疙瘩。看前方时，云朵儿向上滚动一下，下巴微微仰起，目光从两条窄凹的缝隙里吃力地爬出来，明显不那么硬朗。他咔咔两声说：“老喽！想当年，我一抬头，放眼全世界。现在，只能看到家门口。”

大眼学童

       他的脸很阔，鼻头小而翘，扶得两只大眼睛高高在上，圆溜溜的，像画上去的一样。瞳孔比黑珍珠还黑亮，简直是对称的黑珍珠湖，清澈极了。看你时，你能感觉到湖水被碰了一下，波纹闪动。你看他时，他会躲，瞳仁羞怯地躲进眼角里去。

漂亮阿姨

       “你就像那红苹果”这首歌，怕是为她打造的。她的脸圆得光滑发亮，白里透红，灵气在明膛膛的额上栽倒爬起，诱人观望。会说话的眼睛忽闪忽闪，仿佛有动听的音符要跳出来。翘翘的嘴角像月亮船，摇啊摇啊，带你去外婆的澎湖湾。

弥勒叔叔

       年纪不大，头大，头发挨地皮铲了去，越发显得头大，眼睛小。一说话，脸上肥厚的地方在抖，眼睛被面膘挤成一条线，厚厚的下嘴唇悬在崖上，护着雪白的牙齿。而牙齿发声时一碰一碰的，碰得脆响。真怕碰出一场雪崩来，把周围的人吞没。

猴子剩女

       小三十了，愁嫁。见人就低头，翻眼偷窥。翻久了，翻出一天际皱纹。耳朵是竖的，脸型是倒三角。嘴巴总在尖下巴上往起努着，努成一座挡在腊子口的碉堡。没有人来炸开它，成就了她的坚守。所有语言，化作沉默。表情十分老旧，请不来沙画师，难以画一场生动。

矮化班草

       很袖珍，很迷你。中短的头发朝前镞着，挤成硬硬的鹰勾，像伸长脖子的挖掘机。额不宽，若华山东峰，配上这一撮发，惊险又刃利。他成天领着一群高个子男生，在女生面前晃来晃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的平静，遮不住每一次的出其不意。

退休老师

       凌厉包裹在退休证里，一抬眼，泪水洗了一把脸，洗得就剩下客气。机关枪一样扫射知识的嘴巴，几次说不全一句简单的话。耳际飘着几根花白的鬓发，也不束起来了，任其松散着，以示告老还乡。眼神里藏不住的爱，亲过每个同学的脸，然后，给讲台鞠一躬，哭声快鞠出嗓子，赶紧退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