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青春独自横空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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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最后一个月月初，就从网上抢订了今年头一个月17日的机票。这是掐着学校放假的日子订的。

    说来丢人扫面的很，第一次独自乘机将欲行，忽觉肚子乱哭疼，厕所宿舍数来回，又是梅雨又是晴。我的同学高兴死了，说我飞机上挂电壶——高水平，祝我乘飞机一泻千里。

    状况出在16日一夜没睡，收拾书桌，收拾衣物，收拾床铺，边收拾边贪嘴，吃了一大堆相克的果品，终于在五更时分累倒了。太阳出来当窗照，挣扎着起来，就落下这个毛病。

    飞机下午3点半起飞，我早上11点就赶到长沙黄花机场。要取票，检票，安检，托运行李，找登机口，换登机牌，乃至登机，找座位。哪个环节我都很生疏。我惧怕自己某时的粗心导致某个疏漏，误了自己18岁的首次自由出行。

    不要以为我是刚出栏的鸭子，没接触过门外的世界。乘现代飞行器，我早在初中尾高中头，就坐过三四回。但那时，班班都有老爸陪着，我只带着开心，什么都不用考虑，有他忙前忙后。我管它哪个环节干什么，反正丢不了，至亲的保镖在此。

    现在终于要单飞了，从头补课了，由自己用心地做自己的事，感觉和那时完全不一样。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即便拄根麦杆当拐棍，也没得拄了。身边没有老爸，时时事事靠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的行李箱特能装，一过镑，30斤！我自己都惊讶，这是我弄到机场来的吗？它欺负了我一路。尤其遇到台阶，沉得像死猪，提得我的腰都拉了胯了，手都勒红了，表情都扭曲了。

    我开始还以为这是自己缺乏锻炼，力气不够。交出去时才明白，这笨熊口拙，不吐一个字，有货全吞在肚子里。

    进了候机大厅，我到处转啊看啊，每一个角落都走遍，要把它的样子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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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30分钟登机。人们排队的自觉程度，我认为这是我见过的国内最佳的临时组合队形。不拥挤，不加塞，不大呼小叫，不随地吐痰，甚至还有些礼让。

    国内乘火车、乘公交、乘地铁、进公园、抢购物资，人们排队达到这个水平，那就可以向世界宣告，今日之中国，国民素质，精神文明，社会秩序，已经相当OK了！

    我坐机舱9A位置，靠着窗口。

    听到打钟，飞机正点在跑道上滑行。它一动起来，我就亢奋，因为它要带着我飞。但在地面滑行，我感觉它就是一辆超级豪华的大巴，时不时有微小的颠簸。

    它滑着滑着，发动机的声音就大起来。能隐隐地觉出，它像刘翔在路道上加速度，憋得青筋直冒，喉咙里发出咆哮。整个机身都在震动。

    它跑着跑着，有些飘。我向窗外看去，它离地了。机身向上倾斜着，乘客明显感到有个仰角。

    它使出吃奶的劲，向高空爬去。窗口像摄像机的镜头，焦距越调越远，吃进镜头的地面景象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微小。

    这种奇妙，那是夜间千般梦，也幻化不出来的。这时我就想，若能当个宇航员，坐火箭到太空，肯定会看到更奇妙的景象。

    正美呢，飞机来个大转弯。挺悬的，像是要侧翻过来。一只翅膀高高地翘上去，一只翅膀低低地垂下去。

    经过几次调整，飞机开始在8000米高空平稳地飞行。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绒幕帘子拉开，闪出高挑美艳的空姐，她们三人成行，彬彬有礼地站在过道上，向大家问安，介绍自己，讲解注意事项，有序展开这一班旅行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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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词，叫瓦蓝瓦蓝的天空。坐在飞机上，抬头看天，就是这个样子。

    经过晴朗的地方，云都在远处，一堆一堆的，很立体。有的很山峰，有的很搞怪，有的很牧羊，有的很龙腾虎跃。云和云之间，很分明，像雕塑，出自不同的大师之手，摆出“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架势，你有你的精彩，我有我的奇幻，互不抵销。

    在地上，仰头看云，云如普通电影的画面，变化再多，也显得扁平。

    在高空，平视，或俯视云，它就原型毕露了，很险恶，也很壮观，大有李白“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盛境。

    近处的云，一团一团在飞机肚子下面走，不知道是飞机走的快，还是云走的快，相逢何必曾相识，一转间，片片都是挥手从兹去。

    从云团的缝隙看地面，就有点神仙的感觉，飘忽不定。南方的地面绿如巨毯，一漠浓如蓝，一漠嫩如韭，绿与绿很连袂，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林。唯人工湖——大坝，是一眼看得清楚的。那一汪水，有抽刀断流的痕迹。

    每从一座城市的上空穿过，辨不出它们哪条街繁华，能认清它们错落有致的模块。

    每一条高速公路，像甩出去的神鞭，稍带弯勾地抽着山山水水，给便捷的出行让道。高速上也许车流如注，但它比甲壳虫还小，肉眼是看不见的。

    到了云雨区，飞机下面就是一层蠕动的黑，说不清是有潮潮的心里，还是有潮潮的感觉。

    时不时有急着赶路的高空气流，被飞机翅膀劈成片儿条儿，哗哗地向后流去。飞机的翅膀因受力的缘故，有些闪动。我担心这翅膀太单薄，摇折了怎么办？所以我死死盯着翅膀的抖，希望它恢复平静。

    在下降的时候，遭遇到大雾。大雾一口把飞机吃进肚子里，雾闷闷的热，直扑每个人的肌肤和呼吸。飞机在雾里挣扎着，扑腾着。雾揉着肚子，哎呀，消化不了这个大家伙。

    我想到铁扇公主，孙悟空自觉自愿钻进她的肚子里，她的脾气再大，肝火再旺，也享受不了这顿大餐。

    窗外乳气浓重，什么也看不见，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时间缓慢地证明了一切。所有提在嗓子眼的怕，最终都化为乌有。雾的体型胖得邪乎，仍旧被飞机穿肠。它只好跪下来求饶，吐出飞机。

    空中一路的经历，好比一场电影，两个小时，剧终。

    我原来一直入迷八零版《西游记》。和这个经历相比，那些天宫戏，那些腾云驾雾的手法，显得太没震撼般的神奇感。如果我有机会重拍《西游记》，份额超大的神仙戏，定放在高空来拍，拍它个出神入化，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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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无锡硕放机场落地前，我对俯瞰过半个太湖情绪高亢。

    以前听江苏的歌手用吴语唱《太湖美》，觉得她们太娇气，有意卖弄，怎么那样一咬字，就美在太湖水？

    飞机在半个太湖上掠过，看见绿树捧着湖心岛，微风吹碧一池水，就对那首歌有些怀念了。

    不身临其境，看不出太湖的韵味，就没有纵情歌唱的那种真情流露。

    我要好好看看这个地处亚热带的太湖，地图上它像一只大龙虾，两只大大的虾钳，就伸在无锡。

    亚热带，西北高寒地带的中学地理老师把它讲得着实令人向往：海陆相佐，冬月微寒，喜温作物一年三熟。亚热带上的太湖，水岛就有50多个，人居岛18个。我若有幸登上太湖里的人居岛，感受一下水上人家的生活，该有多惬意！

    飞机提前7分钟落地。这是所有乘客的幸运。晚点这个词，就当它不存在，是传说。

    在硕放的停机坪上，飞机张开嘴巴，把一肚子乘客连同我一起，吐在连接桥上。

    我夹在人流里，根本不用找路上的指示牌，就来到提取个人行李的大厅。

    大转盘式的传送带，缓缓地转着，一只箱子又一只箱子，零星地泊在传送带上，忽悠悠地来，等主人鉴别和领取。等不到主人的，落寞而寂单地孤苦伶仃地转回去。

    我们分散在传送带一旁，眼睛紧盯着传送出来的每一只箱子。

    我的箱子是橘红色，那团光一闪现，我就用目光拽着它不放。它是正宗七匹狼品牌的，表面的光亮特别富贵炫。和普通杂牌旅行箱放在一起，有些鹤立鸡群似的养眼。

    到了跟前，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的。交了领取行李卡，换回自己的箱子。我又拉起沉重的它，迈开了脚步。

    不过，我不用紧张，出站口有人接我。到了无锡，就有了故知；它，就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