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床头灯好似一瓢瓜瓤,只供我一人吃。它没有能力把一宿舍的夜推开,尽管它很卖力。它的光染出蚊帐以内一块足以容纳我欣赏自己的地方,就再也染不动了。
我的床,只占宿舍的四分之一角,其他四分之三角,还有三位舍友等比例地支配着。她们一定都没见过周公,却忍不住都在梦周公。拉呼,磨牙,打鼾,翻作,应有尽有。
那一个个被她们构思出来的光怪陆离的梦,像关在笼子里的白老鼠,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倒腾来,倒腾去,折腾一夜,竟觅不到一粒真实的甜蜜。呼呼,呼呼,就这,还一副幸福的表情,陶醉式地享受着夜的恩赐。
立在床边的扶梯,早已没收了喧嚣的脚步声,显得空空荡荡。偶尔有起夜人,匆匆而下,匆匆而上。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你若问一句,她眼睛都不睁一下,梦中就打发了你的问话。
夜在光的边缘,搭起围栏,统治着台灯以外的地方。我时不时掀开帐脚,望一望睡梦中的舍容。
四张书桌分散在四张高床下,于黑暗中冷颜着,一脸平坦。它们比李白还孤独,连个“对影成三人”的明月照杯盏都没有。
笔记本电脑已被夜色涂成方方正正的轮廓,分辨不出颜色。它们各自盖着盖子,薄薄地归位着,静静地坚守着,默默地仰望着,仰望睡在上铺的主人。把自己的脸越仰越平。
高高的奶茶杯空在那里,杯底那点残留物,弥漫着余香。那根抽空了内容的吸管,仍然恋恋不舍地靠在杯壁,等待主人改天换日后有新的分享。
红色的吊吊椅,被对等的十根白绳子吊在床边。没有一个主人坐进其中,它们像商量好似的,依旧排着队,牢牢地抓住各自的床沿,唯恐一松劲,到时候闪了主人的腰。
泊了一地的拖鞋,只只没有正经的样子,你歪向这边,他歪向那边。歪就歪,歪出个性好自在。鞋的样子,蛮像主人的样子。鞋有多淘气,主人就有多淘气。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