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去了海洋

                           张佳羽

    雨本来的样子，是云，在天上飞的。

    飞着飞着，聚一块了，兴奋得拥抱啊，挤撞啊。

    把不住火候，兴奋过头了，玩着玩着玩恼了，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把，互相都不服气。

    越是不服气，越是来气，胳膊抡圆了，腿脚蹬长了，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结果呢，刀光剑影起来，搞得电闪雷鸣的。

    所谓两败俱伤，就是这样的下场。

    哭的哭，叹的叹，恓恓惶惶的。

    雨与雨斗殴，从天上斗下来，啪嗒，拍地上，谁也没赢，都化作水。

    成为水后，才知道珍惜友谊，又聚起来，向一个方向流。

    它们以为，顺着一条道儿寻找，或许还能找到回天的路。

    没有人指点它们，它们相信团结就是力量。

    尽管探索的路总是向下，离天越来越远。

    它们没有人后悔，向前，向前。

    从城市流到乡村，从平原流到沟壑，从沟壑流到江河，从江河流到湖海。

    海洋波浪起伏，把所有的雨揉成难以分辨的水沫。

    原先的朋友离散了，身边多了陌生的同类。

    找到这种地方，广阔让人一下子无欲则刚起来。

    雨已不在乎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在乎融为一体，惊涛骇浪一回。

    于是雨在海波里翻腾，已不再抱着先前的念想。

    它们很为现在的浩大欢呼雀跃。

    鱼在水里游，海藻在水里长，日月在水里升上来落下去。

    再看，潜艇像鲸，在水下偷偷摸摸地穿梭，似乎要随时逮着什么；航船像莲，在水面漂漂游游地来往，从一个口岸到达另一个口岸。

    海上其实也很繁华，是没有泥土的闹市。

    它们流连这里，已想不起自己来自天上。

    也许它们是对的。

    白云时不时飘过它们头顶，想提醒它们，曾经是这样。

    雨好像有些失忆，没有泪流满面。它们也无法泪流满面，因为天天都是湿漉漉的。

    无话可说。只有，只有默默地，祝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