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三哗啦啦（旧作新看）

                         张佳羽

    高三有多高？踩着高二的肩膀，能够着大学门上的钥匙孔，也就这么高。高不可攀吗？又不是危崖千万丈，仅是平地一犁沟，迈个步伐的事儿！高三仰止高三仰止，一仰不就到达了吗，还有何种畏惧！

    清晰记得，屁大点那阵，在军区军医学校的大院里玩，听到喜鹊喳喳叫，声音忒好听，仰头望，哎哟喂，高高的桐树上，喜鹊的身旁就是喜鹊窝。喜鹊登枝，蹦来蹦去，高兴啥？就想弄个明白。跟我一边大的伙伴们都说树太高了，只能望洋兴叹。我说啊呸，高就没法子了吗？上去呀！伙伴们吓得撒腿就跑，独独我留下来，踢一脚老态龙钟的树，歪着头：怕你，谁怕你，我就不怕你，高呀，高上天去！树友不友我我不管，我就要欺一欺树。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它粗糙的皮上一蹬一蹬的。爬到半腰，手发麻，不灵光；脚发软，不得劲。风在耳边呼呼，树头摇得人眼晕。是半途而废呀，还是一鼓作气呀？向上望望喜鹊窝，向下望望鞋落地，我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喜鹊还在喳喳叫，我来了动力：不征服你，算我是空气。宁肯落泪，不肯败退，继续爬。爬过主杆，到了分杈处，又省力，又好攀，削个萝卜打个酱，就挪到高高的喜鹊窝门旁。喜鹊惊得瞪圆眼，树枝吓得腿发颤，我仍在冒险，凑到窝口一看，呀哈，三只可爱的小宝宝，黄丫丫的嘴巴，齐朝窝口叫。这景儿，呆在地上哪里见得到？我足足看了大半天，一种成就感，催我大喊：天有多大？我在树上打个叉；树有多高？我与喜鹊抱一抱；我有多强？谁的想象有云狂！

    自那以后，成长的每一个坎，都不算啥。高三一到，压力火爆。老师天天焦急上火满嘴冒泡：同学们呀同学们，争口气呀争口气，是上外交部还是扫马路，上下于今就差一步，一努劲上去了，满世界让你风光个够，一拉稀下来了，别人朗笑就你一人哭，是笑是哭，傻子都知道想看哪一幕。全班发誓，宁可对不起自己，也要对得起老师的婆婆嘴豆腐心。有的同学神经快绷断了，害头疼，眉头一皱就掐太阳穴；有的同学开夜车，熬得两眼红勾勾的，像害红眼病；有的同学一做错题就揪头发，骂自己窝囊废，光亮的头发揪成抱窝鸡。我一天到晚该吃吃，该睡睡，顶多仰着头看流云，咒天塌呀，塌下来也是蔚蓝的空气，还不美死全班人。老师憋出一肚子气：我说，你靠名气考大学呀？我反问：我说了吗？老师噎了回去。得加倍发力呀！老师语重心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逗老师：我走村，但不住店。老师咂咂干渴的嘴唇：说不过你，等着天上下饺子吧。我在心里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又不是神仙。

    高三也就是我小淘气时上树看喜鹊窝，别整的跟上战场一样。战场是要死人的。你看看，有的地方，不是学校是精神病院，就是老师和学生都有精神病，整得挺吓人，学习有誓言，战斗有口号。口号震天响，摩拳擦掌，舞刀弄棒，能不问灭亡。什么“吾日三省吾身：高否？富否？帅否？否，滚去学习！”什么“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什么“能提高一分，就干掉千人”，什么“要成功，先发疯，下定决心往前冲”，什么“两眼一睁，开始竞争；两眼一闭，等着枪毙”，什么“要想以后活得像人，高三必须活得不像人”……刀光剑影啊，恐怖至极！这是学校吗？这是迎接高考吗？有这雄心气魄，扛上枪，去打钓鱼岛去，就算壮烈牺牲，也是为国争光。现在虚拟硝烟弥漫，自己的青春与自己的愚蠢对决，空逞能。我的结论：这样的高三活活压死人，那不是遭遇灭绝师太，就是彻头彻尾的变态。有真战场你不试胆，弄个高考左刺右砍，和昔日同学拼个高下，与弱冠自己决一雌雄。真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砍裂欢乐心。你上啊，上得高高入不得天堂；你下呀，下得深深到不得地狱。失灭了，就是人间一粒尘，这风吹吹，那风吹吹，吹尽了自己的命，世界变得更干净。

    不用证明就能证明这是最寡味的证明啊！多么美好的时光呀，你把手伸出窗口，阳光舔得每根指头上的肉肉粉粉鲜鲜的红，那种喷香的亮穿透整个指肉，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可口。多好的生命呀，如此迷人的张扬。就为这十根美不胜收的手指头，我有一万个理由为我的高三加注：潇洒走一回，谁也别害谁。我的心不光为高三跳动，还要为漫长的未来；我的情不为高三断流，还要舒舒缓缓地为生命的每一段里程喷涂；我的身不为高三殉葬，留得青山在，以后有柴烧；我的梦不为高三远去，还要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久久不息地拍着翅膀歌唱！知识是学不尽的，春色是能熬褪的。清华北大出国师，湖南师范出国父。骡子和马比赛，马到了草原，骡子早已长眠；骡子和驴比赛，骡子一往无前，驴子长吁短叹；驴子和牛比赛，牛步履蹒跚，驴子喜地欢天；牛和牛比赛，双方都是牛，你牛我更牛！别比错了对象，最后都有用场。用场不一样，重要性没两样。大学的门牌子鲜亮，高三学子都在叫，不是你的门你要进，吃了苦受了罪，力气全白费。何苦呢？看我，不要面子要实惠，蹦蹦跳跳，不选最的，只选对的。

    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我的高三没山高，上到山上有柴烧。学一学，写一写，俗流狂涌，唯我峰青。学啥？学会老师教的。别指望我一遍遍重复，把时光磨得没精神，学会了就在友情里陶醉，陶醉够了就睡了。写啥？写我心灵一颤的，天为上，地为大，时代如轴画，别人看这看那看变化，我看幸福有三驾：心不疲惫身不乏，快快乐乐到天涯。我不想让一种钝化套上重重的枷锁，夹扁我的新锐。高中不是磨灭兴腾腾的爱世间、爱人生、爱未来，而是上上润滑油，保持那份鲜明的与众不同；高三不是印证无形压力万千重，压得刚刚抬头的阳光只识愁，呸，那是不懂释放创造精神的糊涂虫，而今科学走遍天下，逼着潜能良性爆发，高三好散，去了哪里都是充电。不教电子脉冲电死自己，就得自己激活一片繁荣。车到平原嫌轮小，船出码头自有潮。面向大海，享受春暖花开。

    走下高三，挺着自己的脸面，走着自己的路，让别人指指点点。别人指倒自己，是自己太脆弱；别人点痛自己，是自己太虚荣。人生没有规划，就是最好的规划，未知的前途，冒险加财富，做到“三不负”：不负父母，不负地球，不负灵聪。高三算啥呀？不就是爬树看喜鹊，站直了，是稀奇；摔下来，一滩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