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我，恋念高中生活临近尾声的每一刻

                            张佳羽

    连日无梦，奇思妙想寡淡。从这个日子走到那个日子，阳光压倒了，月光又爬起来，除了重复，还是重复。心情不见得坏，也不见得好。该操心的事操在心上，不该操心的事也操在心上。

    班上的规矩依然没改，不会因为临近毕业，段老师就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因病请假与因事请假一个待遇，请一次假，桌子向后搬一个排次。想固定自己的好位置，就封住自己汪汪叫的狗狗嘴，闹个感冒，身体有个小小不适，死扛着，别吱声。一吱声就想躺倒，一躺倒就想请假，一请假你的桌子就搬到后面。你爸是市长也号令不灵，全班同学眼睛盯着，这不是你爸的权限，班风使然，不受理特例。这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公平。

    猎奇新闻狼烟四起，一会曝某某生跳楼割腕，一会曝某某师招人嫌遭人恨。一言以蔽之，那些学校的师生关系日落西山。老师为人不师，学生为人不学。老师仁德失宏，学生剑走偏锋。师生矛盾，就是丧失公平的见证。还好，我们这里不存在义愤填膺，老师对学生一视同仁，学生对老师兄弟姐妹。老的老师，学生某奶某妈地叫；小的老师，学生某姐某亲地叫。叫着叫着，就成一家人。奶妈姐惹生气了，打你几下。打就打了，小的们也不记仇，还呲牙咧嘴，逗老师笑。

    这是叫人无比欣慰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走了来了，都是快乐。想起旧事就温暖。女生为了臭美，一起比着减餐，结果减成妖蛾子。那天我领早读，走着读着，扑通，晕倒了。全班呼天喊地，像从前线抢着抬伤员一样，把我抬到校医室。班主任段老师比我妈还疯，驾着自己的私家车，一路飙飞，送我到医院。我醒来，见床边围着一帮子同学，我感动得呀，一辈子的眼泪都流了。

    越是倒计时分别，越是舍不得。原来闹过别扭的，一夜之间修好了。谁看谁都对眼，谁跟谁都无憾。情绪动不动就失控。见不得友心友肺的同学沮丧。谁的失落，都是大家的失落；谁摊上失败，就像自己的失败。与她们一起难受，一起相拥着消耗沉重的时光。所以一场同学，到头来特别难兄难弟。心融到一块了，就像一个人。一起学累了，各人带的维生水，盖子一揭，来个喝水流水作业，你一口，我一口，回到主人手里剩一口。

    高考冲刺逼人凝固。每一考都叫学子牵肠挂肚。打过分的卷子摊在桌上，互相对比着找毛病：凭什么你比我高一分？凭什么我要比你低一分？尤其作文，美女去找老帅哥：你给我把这一分加回来！老帅哥为难：她的的确比你好一点。美女不服：好在哪里？老帅哥数着错别字：她比你少一个。美女犟嘴：少一个就高一分呀？老帅哥急得上火：你们都到啥时候了，还有错别字，太低级的丢人啊，我不严罚行吗！碰一鼻子灰，美女不哭，碰得服气，下回注意。

    入春以后，校园景色一日三换。没人跟我打招呼，又把我的照片和“事迹”请上学校光荣榜。与同学低头赛鞋子，夸天慕地，一抬头，嘢，这谁呀，像个丑丑猪，还拱鼻子翘尾巴地显眼。同学推我：你傻呀，是你呀，不认识自己？我靠近，标着我的名字，介绍着我的“事迹”，不是我还能是谁呀！我勒个去，这是哪个朝代的片片呀？搜肠刮肚，费了老牛鼻子的劲，才勉强推断出来，这是高一的“残渣余孽”，惨不忍睹啊，还招摇过市呢。

    “事迹”了无新意，一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与傻头傻脑的照片般配的很。我站在同学中间对榜上的自己挑茬，门卫室一脸“冷酷无情”的老头在叫：小作家，信！有同学跑过去替我拿来，当场拆开。妈呀，犯难了，在南京评上雨花杯“全国十佳文学少年”了，叫领奖呢。同学催我：去呀去呀，这恐怕是高中的最后一奖了！我问：哪我的桌子呢？会不会我自岿然不动？一句问倒英雄汉，遭遇树倒猢狲散。

    纠结。在取与舍的权衡上，我方寸大乱。无梦的日子也亏欠寡淡，这不分明教我浴火重生嘛。好事太好，我就不好。鱼与熊掌，非得翻着老皇历考本姑娘的智商，简单的取舍主义行不通，如何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