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是早晨发生的事情
张佳羽
遇着一只爱学习的狗狗
春里的太阳比冬日起得早。才七点过一点儿,东天薄翼般的床帷还没拉开,显然床头灯已点亮,那种白得并不刺眼的光四散开来,满地都是没有影子的清晰。
我从家里出来,拐上去等校车的那条路。迎面,一条白绒绒的小狗跑来。它竖着两只狐狸一样的耳朵,眼睛像一对凸凸的灯泡,四只蹄儿若四支灵巧的小鼓锤,在地上敲敲打打,居然发不出一分贝的声音。
它靠着人行道边一排店铺下的台阶外沿走着,每个店铺的店标贴在每一级台阶的立面。店标五颜六色,十分醒目,从第一级台阶,一直贴到店门口。小狗跑几步,停下来,挺那么回事地仰头阅读着图案和文字。它读到兴奋处,张大尖尖的嘴巴,“呵、呵”两声,算是赞叹,又扭扭屁股,起步,去看下一排店标。
我本走在人行道的中央,见它可爱有趣,有意偏向店铺下的台阶外沿,挡住小狗的去路。
小狗跑到我面前,怔愣了一下,脖子向前伸了伸,意思是我要过去。我装作不理解它的动作,耍横。它见我无动于衷,舔了舔嘴巴,一边看着我,一边身子向外侧斜着跑,围绕我,跑了个“C”字形,迂回到我的身后,继续一路走,一路读着花花绿绿的店标。
呵,这条爱学习的狗,给我做起榜样来着。我沐浴着春风,一股鲜鲜的朝气,漫过颜面。好吧,向你学习,处处留心皆学问。一条连汉语都说不通的开心的小狗。
广场上一群散步的鸽子
广场上养着一群鸽子。日子久了,和人和睦相处。清晨,鸽子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群结队地散步。它们至少有一百余只。也许更多。聚在一起,像落了一地的音符,大多是乳白色,也有黑色、灰色和杂色。
白色的鸽子,眼睛是红的,嘴巴也是红的。嘴巴的红很肉色。从地上捡吃的,嘴巴张得像白大褂举着手电筒,让小宝宝喊“a”,舌头从正中伸出来,也是肉色的犀利的尖。它似乎很爱惜它的嘴巴,吃罢东西,还要甩一甩,磨一磨,始终保持得干干净净,从里到外一尘不染。
黑色的鸽子,脖子上的毛反着油亮亮的绿光,像围着条苏州产的缎面围脖,福气得很。嘴巴与白鸽子反其道而行之,黑黑的。翘勾勾的喙与面部相接的部位,是小拇指盖大的一块月牙白。这种醒目的分隔,假使光线在某一时刻偏弱,也会提醒人们,黑鸽子是在脚下存在的。
灰色的鸽子,有浅灰的和深灰的两种。它们的嘴巴像灰色也像黑色,脖子上围着一条本地产的粗品布围脖,有些雾嘟嘟的泛红,有别于公鸡脖子上那种鲜艳的红。它们的翅膀镶一道着墨一样色气较重的边,像古装戏里的袍服。行走时,它们会有意无意地张一张翅膀,让人欣赏自己的别致。
还有一种杂色的鸽子,极为稀有。它整体的样子,与白鸽子无异。嘴巴红红的,背上的毛雪亮雪亮的白。唯一不同的是,它胸脯白色的底子上,星罗棋布地缀着黑色的斑毛,样子好似鱼的鳞片。我找遍整个鸽群,没有与它相同的。
鸽子非常适应与人为邻、与人为伴的环境。它们放着凌空飞翔的翅膀不用,迈着两条细细的小小,扭来摆去,从人缝里穿行。你伸手去摸它,它也不躲。你想使些力气抓它,它才抖抖翅膀,飞起平膝高,落到另一处地方,与同伴们悠哉乐哉地继续。
两只谈情说爱的麻雀
麻雀太稀松平常了,一年四季都见得到。城里上了年纪的道边树,忒招麻雀,皮儿皴裂得像闺土的手,黑气麻乌的。麻雀几乎与它同色,所以钻进树冠里,很难找到。这是麻雀理想的活动场所。躲在里面,安全系数明显偏高。
还有一样儿好,就是树的老皮爱生虫子,不论刮风下雨,麻雀都不缺吃的。对于四处飘零的小鸟来说,这实在是洞天福地了,不敢说生活水平迈向小康社会,至少能够解决温饱问题,不致于见天挨饿。
城里的麻雀太多,我常常熟视无睹。但那天早上,我还是特别地关注了两只麻雀。
我正走着,从高高的树枝上突兀地下来两只纠缠的麻雀。它们的翅膀像四把对摇的扇子,转着圈儿,慢慢地从空中往地面旋。它们互相向对方鸣叫着,身子不住地贴近又拉开,直至折腾累了,才落脚到地面。
它们在地面站立,仍然一个厮摩一个的脖子,一个亲昵一个的脸蛋。
我驻足观望。一个肚大腰圆,气势不凡,武乎乎的,看样子是雄性;一个细毛瘦膘,小巧玲珑,很骨感的,八成是雌性。我反应过来,它们是一对心仪的玩伴,正在谈情说爱。雌的眼神很温暖,雄的话语很山盟,说啊说,说个不停。雄的感动了雌的,雌的如意了雄的。
我无法断明它们是不是早恋。向树上瞅了又瞅,发现还有几只麻雀在静养。那应该是它们两家的大人吧?大人既不横刀立马,它们的相爱可能是获准的。这样猜来,它们没有早恋,但确实到了“他爱上了我,我爱上了他,他爱我来我爱他”的年纪……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