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日消雪  春始呼吸
                                 张佳羽
    到了中午，太阳仍没出来。天是雾罩罩的灰，乳生生的白。偶尔有一两只叫不上名字的小鸟打打闹闹地穿过，留下一片空白的想象。静得看不见模样的空气，被行人的身体撞得一拨儿一拨儿泼凉气，扑到脸上，像猫儿肉墩墩的小掌浅浅地按在颜面，感觉有些微的凉。老苍苍的行道树皮儿皱皱巴巴，裸裸地歪在那儿。趴在树杈上的雪，不再那么寂寂的固守。它们像慵懒的树獭，慢悠悠地扭扭腰姿，牵动长长的身子开始蠕动，藏在绒毛下面的手脚出现打滑，秀在一起的雪松动起来，一片一片啪啦啪啦掉在路上，摔成一滩一滩的雪泥。培在树根上的雪堆，像育妇鼓胀胀的韵白的奶子，不住地向敞在身旁的路溢出着奶水，洇出一坨一坨的润色。
    天气果真转暖了。昨日的天像摇棉花糖，大朵大朵地甩着絮儿，将平日大得怀抱地球的天空填得满满当当。雪朵比逛三月街还情深深雨蒙蒙，在空中翻筋斗呀，捉迷藏呀，追逐嬉戏呀，逍遥够了，落下来，一层一层铺在地上，铺成厚厚的冬天的气象。而勤劳的人们挥帚扬锹，将占道的雪一一推开。尽管这样，丧失严厉的余冬仍老母鸡护崽，对城市零乱的雪呵护了一晚。它以冬的名义，在每条街道上抹出并不能株连九族的超薄冰面。早晨起来，见天空被云层锁着，以为迟迟不肯退出二月的寒，会使出浑身解数作垂暮的垄断。踩在有雪没雪的路面，一不留神就打一下闪。人们行色匆匆气色烘烘，但谨小慎微，生怕一个麻痹大意，把一脸喜气洋洋撂平。看样子，今天是要如冬般度过了，不会追逐到春的感觉。但气温跟着时针的脚步，挣脱夜的临界点，像人的心情一样，一寸寸地高起来。高到温暖成群结队地来到人间，余冬散了骨架，初春跳到大地的怀里。
    这便是我想要的美好了。立春以后，气象出现了拐点。余冬不愿意退出历史舞台，那是它对自己情有独钟的生活方式做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留恋。但一厢情愿难以改变气候的进程。春天终究是要来的，大地很期待，风恬水明，艳阳高照，草木发芽，百花盛开。春天是一种幸福的沐浴，它掰一半感悟给你，留一半诗意在画里。你可以画出春日某一天的样子，画不出春天的全貌。美好是浅浅的明丽，也是深深的品味。从看着边缘的浅，到曲径通幽的深，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距离。 现在恰恰是这段距离的前端，有那种忽明忽暗、若即若离的轮廓，你去捕捉它，它像有，又像没有，断断续续地赏赐美妙的感觉，却总是不能完全地给予。渴望春天，春天近了，曾经补贴给春天的想象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