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这个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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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常下法子张佳羽腿脚 |
分类: 散文 |


今年入冬,兰州的天格外精神。
早晨,头顶上瓦蓝瓦蓝的,道边退光叶子的树,在蓝的映衬下,每一根末梢,脉络都那样清晰。原本不大出彩的秃鹫鹫的老得皮开肉绽的洋槐树,给人的印象:远远望去,黑漆漆的;近处对视,尘扑扑的。有的站得过分歪斜,把身子低低地压上人行道,稍不留意就碰着路人的身体。有人就怒斥:瞧那样子,站没站相,还横空出世的,砍了!
这些怨恨蔚蓝变成缩头乌龟的气话,说在过往里,那是普遍现象。但现在,极少有人说出这种得罪人的话。你责难树,就会招一城的人责难你。天一放鲜,再不成形的树,看上去都有几分诗情画意。
对于一座城,地上摆着的样子,不遂人愿,早早晚晚都可以换却。唯天在上,大得作为换不掉的衬景,灰不溜秋时招骂,骂它也是灰头土脸;玉宇澄清万里时受夸,夸它也是有今没明。
空气质量不佳,成为当今各个城市很是头疼的怪病。恶作剧的雾霾,在高速公路上乱窜,落得个关闭通行也就罢了,竟敢突破几道防线,在京城放肆地嘿呼多日!别的城市怎样,就不用提了。
偏偏这个时候,兰州摘了重度污染的帽子,来了个晴空万里,天蓝蓝,蓝得像湖。那些可以写进历史教科书的树,树梢伸进湖里,仿佛海藻一类的灵物,被风一摇,扫着几片深入浅出的云,几疑会有一群鱼旋过来,咬几口树梢上的光芒,或出没于树冠密匝匝的网缝里,嬉戏着快乐的生活。
兰州人心情大好,这个冬天扬眉吐气。女人花儿一样的脸不用再像柚子,裹一层厚厚的皮儿,裹成一个告别生动的死板的模式。晨练的老人不用再听空气预报,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去哪里活动腿脚就去哪里活动腿脚,让肺活量张开在蓝天下。
在树上住久了的麻雀,有些异样市民的发声,改了往年的习惯。过往的年份里,一入冬,咳嗽蜂跃雀起,此起彼伏。一些风烛残年大口大口吸气的耄耋者,熬不到过年;活蹦乱跳的学生娃,一个跟着一个,翻倒在医院挂瓶子;体壮的爹妈辈的那群人,强撑着一城池的家庭,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药。讨厌的流感,像定时控,你不欢迎,它要来;你严密设防,它仍然要来。
被流感欺负怕了的人们,每当冬天来临,就期期艾艾地乞求一场雪早点到来。雪一来,空宇被擦洗一遍,嚣张的污尘如遇见神力无边的法师,捉一通闹事的小鬼,齐刷刷压在地下。空气就顿然地清新,病菌被专业而高明地杀死。
今冬悄悄然地变了规矩,呼唤雪的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空气一好,脾气暴躁又顽固偏执的流感居然失约,没有如期而至,兰州人就忘了请雪来帮忙除尘。突地尝到了改天换地的滋味,眼角都有些挂潮。
人们不刻意求雪,雪并未忘却自个的身份,是冬天的土豪。愈是风寒冬深,雪愈告别遥遥无期。就在上周的周六,一场没有经过天气预报批准的小雪铺白了地面。人们正在被窝享受休闲,足足睡了半晌午懒觉,养得精神倍棒,穿戴齐整出门去。一看,呀,雪!
街上议论最多的,不是往昔情不自禁的“下得好哇”“该下啊”的感恩话,而是“为什么没有预报”“测报站不应该耍这样的乌龙啊”的质疑。
当拿到当天的报纸,人们才个个换成喜面人。人工降雪啊!
兰州的确为保证空气质量优良,想了不少法子。这些法子,全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侵略固守的劣根。
政府不再顾忌大企业纳税多、贡献足的面子,你那黑烟黑水排放量超标,治理迟缓,我就重罚你,关停你。诉苦摆困难不是再放一马的理由,喊爹叫娘也不行。除非,你立马改,改彻底。
地面温度没归“0”以前,街上跑的洒水车多了,先进了,殷勤了,早晨洒,中午洒,黄昏洒。洒得干燥和乌烟瘴气跑了,空气湿润,沿海地区的感觉回来了,尘土老老实实地匍匐着,不敢跳起来滋事。
这就是,糟事针锋对,就怕动真格。兰州的变化,在这个初冬,明显地见效了。
前天夜里,我回来得晚些,看见两粒星星在兰州城头,调皮地朝我眨眼睛。一个水淋淋的,一个火兴兴的。水淋淋的那个,像泉眼,流淌着蔚蓝;火兴兴的那个,像奖章,闪动着奖励。
昨天,手机上送来一条提示:明天,气温要下降到零下10度,有降雪,请注意保暖。全城的人见面都说:要下雪啊,哦好,下吧,要不怎么是冬天呢。没有人过分强调什么,雪来了,自然而然;雪不来,如意生活照常。
今早起床一看,还真下雪啊!地上浅浅地白。人工降雪与自然降雪,落在地上没有什么不同,但赋予的心境全然不同。一个是要,一个是给。要有些强迫,给有些轻松。愿轻松的雪常下,相伴着我们应该拥有的蔚蓝。
我的兰州,今冬,变了,头顶蓝格英英的天,胸怀康康健健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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