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文字碰疼了,道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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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向踪影张佳羽报酬大奖 |
分类: 散文 |
文字种了一园子,常有人走进来。
拔草的有。看不清他的脸,被一顶白色的大礼帽压着。他也无须你看清。踩着田埂,小心翼翼地走,生怕一崴脚,欺了园里青青葱葱的苗。脚尖几乎是提起来的,头始 终是低着的,似乎吧嗒着不常见的斯文的烟斗,着一袭拖到脚面的古典文化的长衫。走着看着,蹲下来,顺手拽过几瓣通假而得意的野草,也不管它如何的艳,用力地捋下来,晾晒在一旁,任由时光碾过,灭了它掺杂的用意。他觉得自己就该这样,悠然着,彼此着。看见方向不明的风吹成非雅的零乱,依旧不拿报酬地归整。临别,回过头来,再望一眼我的园子,长吧,头上三尺有神明,多赐予些雨水,明天我还来。
欣赏的有。挤挤撞撞的来,一朵一朵赞叹的声音,被鸟儿衔了去,挂在树梢头,妆成庆典。园子里尽是合着胃口的旖旎,看这儿,瞧那儿,忙不迭地寻找新的发现。亲和的眸子像点钞机,把长势单纯的文字吻了个遍。面相如薛宝钗般饱满的,被指有福贵气;犹如林黛玉样的瘪穗儿,亦夸有精灵气。都别躲躲闪闪。他放亮瞳孔,努力使自己弯成一张弓,轻轻执过来端详。气息爬进鼻翼里,吸一吸,哦,似雄黄啊,这等清爽。他眼里,这便不坏,算作风景里的一枝,断断缺不得的。谁说这株该 是不要的,他充了护院的家丁,黑风刮起,批你个连滚带爬。
发脾气的有。啊吭,这儿,关一园子翠玉翠玉的青,又不能当菜吃。有广度没深度,有灵秀没锦秀,能长成一季何等收成?去,去去,心收回来,到教室学习去。你能写成鲁迅?写成林徽因?写成莫言?写成郭敬明?喷得唾沫星子四溅,若遇到你不理会,他便提了两只鲁提辖的拳头,嘿唬着脸,以为到了渭州呢,借着酒劲,呼着喊着要找镇关西。怕怕极了,白芦苇扎的疏篱笆,进来好大的风!一不留神,掷来个大奖砸着了他脚面,仰头望天,没闪过流星啊,哪来一块热乎乎的埙石?真闹鬼!
恐吓的也有。光阴不等人,忙得脚后跟着火,门缝里挤进来溜鸟的,东扯葫芦西扯瓢,捧着《西游》说《红楼》。你不答腔,大红人好傲慢呀;你献他一杯茶,他成了趵突泉。见不得别人丰收在望,又承担不起一点点冷落。昨日相揖,今天相讥。匿个名,口气比脚气大,恐吓加谩骂:一泡尿就够照照自己,一脸的小家雀样儿;谁谁谁 都比你强,写来写去瞎白忙!他以为自己是圣人呢,几句话就凉了我的心。过几天偷偷来看,我兴旺着呢,他倒躺成田畔一具蒙面僵尸。哼,真把自个当成贾母的儿子贾赦呢,费尽心机讨鸳鸯不成,只好出手八百两白银卖个小丫嫣红!祸害到头了,被阎王收去作充军,过气了还得受皮鞭奴役。
可不是咋的。东边修路走东门,西边架桥走西门,南边撑船走南门,北边凿洞走北门。园子不是圆的,通衢何至一条?围墙是垒给迷局看的,有个地界,知道守责的边缘。不然,阔绰像一天的红霞,飞飞而散,终寻不着踪影。我就把自己的文字关这一园子,高枝扶着高枝,低藤绕着低藤,月亮在枝杈上筑巢,阳光在藤缝间打桩。不要说明后,所有文字都是说明。抹去哪一行,都很残缺;保留下全部,却读不出完整。这便是真正的自己,没有遮掩,没有润色,没有影影绰绰的虚铜。
烟,烟,北风吹上天。团团旋,窝里乱。北风来,吹便散。想起一首陈得发黄的童谣,却在朝露中鲜得滴蜜。岁月让老的老去,雏的长成,谁也阻挡不住。别了“处暑十八盆”,就得听劝:白露勿露身。我有的,每个人都有,又都没有。种的心意不同,长的景象迥然。不能用自己的镣铐套别人的手脚,也不能用别人的白绫缠自己的脖子。我该答谢的人,一定送上我的谢谢;该致歉我的人,不可以隐去向我的致歉。你碰疼了我的文字,还不该送还一些抚慰过来?
好走!继续种文字,风一程,雨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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