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拄着我一夜的思考

                             张佳羽

键盘像加固的渡槽横截面，字母和标点在混合泳。上岸后，字母摆脱孤独，喜欢凑在一起拼车，也不嫌拥挤，成组成组地出行。它们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以井喷的兴奋感，消费着我的心情。世界为它们留影，唯我，守在原地，操纵着行程千万里。

手指，像导盲犬的鼻子，这儿闻闻，那儿嗅嗅。谁也不知道谁给谁添光加彩。惊飞起来的汉字，窝 藏着不少捣乱分子。该露面的不露面，不该露面的盲目露面。回格键威风起来，推土机一样轰轰地向左开进，几个反手，就灭了一帮子非合适的字符。心里储藏已久 的意图，沿着顺时针方向，清晰地表白，一路奔腾。

累弯了腰的台灯，几根光拄在键盘上，灯管炽炽地白，盯着看其中的奥秘。它难懂泡在夜里的辛苦，为谁端上熬浓的茶水。直到晨光代替了它，也没猜中主人眼里的红血丝，漫游成几个工作日的热议。

移开虚拟的天空，眼睛困困的，像疲乏至极的星星，在天幕的尽头眨着光怪陆离。挂钟忍不住唱了起来，给整个屋子以响亮的提醒。做做深呼吸，提提小肚腩，捶捶酸酸的腰，再张开臂膀，用力地向后扩张着弧度，也不足以让劳顿打起精神。

发麻的臀部强烈抗议。起来，活动活动。压制在椅子上的汗味气息，亲够了一夜沉闷的二氧化碳，纷纷大口大口的吸氧。后来，经不住清新空气的拉拢，巧妙地离席，鬼头鬼脑地四散逃窜。连它们都开始零容忍，不起义简直没道理。我能怎么样呢，爱惜现在，胜过幻想未来。

QQ依照惯例挂在那里，宠物宝宝无聊地独自一人在玩。它搬起自己的脚丫丫，原地打转。又笑翻自己肚子，捶天搡地。看它可爱又淘气的样子，鼠标偷偷摸摸地挠它的痒痒，它非常识逗，立马来了精神，给你躲猫猫，卖萌，抛媚眼，不折不扣地粘上了呢。

窗口扑红扑红地闪着头像，一会黄蓉，一会郭靖的。懒得理你，有本事呼叫啊，反正我关成静音，喊破嗓子也惊动不了邻居。接上话茬就挣脱不开了，一场消耗战，磨得大好时光支离破碎，日月换班，新锐殆尽。何必呢，宁可被意志掌控，决不被非理性挪用。

想起落落。查了很久，才晓得她原来叫赵佳蓉。芙蓉。莲蓉。椰蓉。都是好蓉。自读了陈丹燕的短小说《女中学生传奇》，她就改名了。小说的主人公就叫“落落”。落落寡欢。落落大方。落落传奇。最后，她就成了落落。落落落下一片《年华是无效信》，我闲下来就回味。

又想起笛安。她叫李笛安，简化一下，就笛安了。她是个无私密论者，连父母大人叫什么，都一一安民告示了。作品东南西的命名，哦啊，四个方位，还缺一个北。人家阿訇都说北上好啊，北上是生门嘛。笛安的作品，肯定能找着“北”。我揣测，为期不会遥远。

还想起谁来着？想起自己。哦，又一夜耗尽，所有人在白天正经起来，行色匆忙。我是倒头呼呼一觉呢，还是霸占着电脑，继续文字“会当水击三千里”？别人休息时，自己在跑步；别人跑步时，自己也在跑步。这个账就算不清楚了。无语，好象是最生动的表述，留个悬念，让人生猜。

黑色的键盘上爬着白色的字母，它们互相依附着，静下来时，本没有生命。指头在上面，运动的次数增多了，就赋予了生命。我给它生命，它给我公布才华。公平交易。不是吗！下一夜，我会想起黑白物件。不然，良心会咆哮：你忘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