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走在心的峰头，绕在目光背后

                          张佳羽

昨天下午，班主任姚老师趁老爹开家长会之机，将他拽上讲台，让给其他家长讲育儿之道。老爹说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为好。姚老师说还是给大家传授传授为好。老爹拗不过，就走上台，拿着去年用过的一份旧讲稿，准备照本宣科。打开读了几句，觉得别扭，与老师期望的不合拍，就将讲稿扔在讲台上，顺着家长们的渴愿爬坡，铆着劲海吹了起来。我在门口望着老爹神气的样子，又高兴，又不好意思。不等他讲完，我就躲得远远的了。

家长会结束，有家长与老爹互留电话，有家长到处找，哪个是张佳羽？

我有些鼠气增生，蹑手蹑脚地走，生怕踩着了谁的尖叫。但还是有人拉住了我：“这孩子，我儿子得好好向你学学。”我语无伦次：“不客气，不客气。”绕过喧哗，我笑死自己：不客气？谁跟谁客气呀？会不会答话？有这样毛糙的思维和慌不择路的应对吗？

我一直挽着老爹的胳膊快步的走。老爹的眼神沉沉的，像勾住鱼的钓线，没力气高高地抬起来。我对他欲言又止。快走出教学楼门口了，他才对我说：“讲什么呀，我就怕你被人抬着，舒服得找不着地面。”我说：“不至于吧，你姑娘有那么飘吗？”他说：“大人有时都承受不了荣誉，何况你一个孩子。”我说：“切，忒小看你姑娘。从初中走过来，你算算，大荣誉有多少，我有过不认识北吗？老爹，你讲那两句，算个啥呀！”老爹摇头：“大荣誉我不担心，就怕小荣誉贴你学习生活太近，同学天天念叨，颂颂扬扬的，灌醉了你。”

老爹的话我不大理解。

绕过“希望”的照壁，眼前停着黄衣黄裤的“大鼻子”校车。这是我们学校的特色景观。有几个同学领着家长在车门前徘徊。我和老爹走过去。人家问：“不知家长能不能坐呀？”我说：“上吧上吧，难得家长坐一回，谁不欢迎啊？”我挽着老爹先上车。有人在后面说：“那就是小作家张佳羽，她爹能上，咱们就能上。”其他家长紧跟着走进车厢。我选了车左后轮上的座位。这排座比其他座脚踏板向上突出一些，老爹个儿高，坐进去很吃力，两膝盖翘翘的，人有种向后倒的感觉。他坐着难受，就瞅瞅前后，见还有很多空位，忒有些不乐意：“你真会选，选这么个欺负你爹的座！”我双手捂在他耳朵：“老爹，低调低调，好位让给别人，咱们就委曲委曲吧。”老爹悟过来，拍拍我的脸：“丫头，比你爹强，以后做事就这样。”

老爹开心起来，我就很开心。父女俩聊得正欢，曹校长上了车，扫一眼车厢，选了我前面的座坐下。我礼貌地问：“曹校长好！”曹校长回过头：“好。咱们18日校庆的纪念册印出来了，选了你一张照片。名人呀，不敢不恭哈！”老爹瑟了一口凉气，看看我，小声说：“太集中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与校庆连在一起的，是西北儿童文学研讨会，全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云集，我将在会上以“甘肃儿童文学八骏”的身份亮相。

老爹真是谨慎有余，还有怕女儿红的。我耸耸肩，像新疆舞蹈里的女者摇摇脖子，也不管老爹再有什么反应，戴上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转头望着窗外。

从市区盘旋路处下了车，我又挽着老爹的胳膊走。老爹说：“难呀。你不出名，爹忧；你真出了名，爹也忧。”我问：“你忧啥？”老爹说：“见天地被荣誉打扰，你还能不能继续巴实地高产。”我仰仰脖子：“想偏了不是？这是赶巧了汇在一起。你以为以后每天都这样啊？想的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女王她爹呢，哪像我爹。”老爹被我的话逗笑了：“好了好了，不想了不想了，顺其自然。”

我弹弹他胡扎扎的脸：“这就对了。你女儿会把握好的。”“但愿。”老爹说。

回到家，我没有别样的心绪。在人后走惯了，到人前走走也无妨。在人前走腻了，绕到人后去清静也没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定数，台前幕后，幕后台前，反反复复，如此而已。我不想懂大人的复杂，只想一直简单地行进，纯美地文学。凡事儿遇到头上，躲不掉的就不躲。我早在初中一年级时就说过：把自己站成一道风景。虽已时过境迁，我依旧初衷不改。老爹，你大声地讲你的吧，女儿昂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