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第六天晨的雪象

                            张佳羽

农历冬至日起，第五十五天至第六十三天，称为“七九”。俗话说，六九五十四，口中呬暖气；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九九歌”里唱道，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瞧瞧，黄河流域的春天从七九里醒来，真让人畅怀以歌。春息毛嘟嘟的靓眼眼一眨一眨的，谁还在寒冬里憋屈呢，纷纷抒放着柳摆杨摇的苗条。

大地回暖，似乎已没有迟缓和争议。雪化春水碾作泥，雨随燕啼踏青来。人们的张望越来越坚定，身材展露出来的优美线条不容商量地将冬的记忆退回到以往。七九卡着秒表，准确地走到了第六天。再扳倒三个指头，八九就登门拜访了。八九一来，春光灿烂还能远吗？诗人的情怀备至饱满，等着为明媚的春天释放。

就在七九中继点养梦的那个夜晚，浩天布阵，摊开一张盖住碧空的棉被，一簇一簇地匀着云絮，均衡着对人间的大爱。在城市的鼾声大作里，白绒纷飞，飘飘扬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七九第六日晨，休满过年长假的大人们抖抖手啊抖抖脚啊抖抖腿，培养培养精神，想以清爽的姿态走进自己搁置七日的办公室。而还在寒假里泡着的我们，也终止了睡懒觉的习惯。打算在大人的关怀里享受些热气腾腾的早点，尔后，对自己略有心虚，赶趟似地做得浮皮潦草的寒假作业，做详细的检查和补漏。

帷帘拉开，哇，窗含满院悠悠雪，心泊回忆孤瘦船。这是长长的冬天里，金城兰州最为华丽的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我改变了自己伏案的计划，跟随父母一起出门。我要翻译这场为春天开路的雪，看这些匀码的天书一样的字符里，隐藏着怎样一个传奇。

地上细细密密、柔柔软软地铺了一层圣洁，戳进手指一量，没了我食指的第二指节。它们连片如锦，又白又香，像爱意浓浓的母亲为蛰伏在大地上的春婴涂上可心的爽身粉。

街边的树，在尾气和扬尘里站了整整一个冬天，难得在暖气回流的七九，痛痛快快地淋浴一场。它们太忘情和陶醉了，刷了满身的沐浴液，揉揉搓搓个没完没了，似要把积了一冬的尘垢，一夜之内清理干净，好爽朗地向春天挺进。它们揉搓得全身泛着白簌簌的泡沫，真成了肩头无月光，疑似又着霜。时间与夜携手，趁机私奔，头顶天大的喷头嘎然关闸，丢下它们，沦落进天色大亮里。一身泡沫儿没法冲洗，只好在大众面前这么低眉耷眼地站着，羞羞涩涩，无所适从，站成另一番风景。

高楼拥挤着，从四周拔起，脖子长长地伸向天色空濛里，索要一首诗。作作样子的零星的雪朵儿，在微曦里摇曳着，时不时清凉凉地猛吻一下行人的秀色。它们的忘乎所以，注定了它们化作一滴迷失的泪，滑落在这不同凡响的景致里。

我掬着晶白的落雪，扬出一道道随意的弧。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衣饰的红一上一下地摆着，在一柱柱立起来的雪的飞动里，艳成火辣辣的温度，暖着春婴的小手和小脚。呵呵，我明白了，我在燃烧，不致于冻僵它们，使走来的春天又迟暮些时日。我不许春天迟到！但愿这是春风又绿江南岸前的最后一场雪。

我坚信，春天的花，岂能在冬的禁锢里，困住绽放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