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张佳羽

他住在我所不能想象得到的，那种布满蜘蛛网而不是富丽堂皇的庞大宫殿中。废弃的他，废弃的宫殿，废弃的城市，废弃的人群。是否生活也是充满乌烟瘴气？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直至无法正常呼吸。可能是。

他像个被困在这座城市的泄气服软的野兽。不与人们来往，喜欢和夜晚僵持，点燃一根和他身高差不多的蜡烛放在身边不远的玻璃杯子里，他自言自语着，好像在他的身边有许多忠实的听众。回声传遍宫殿的每一处角落，似乎将灰尘也震得漫天飘洒着。就这样，一直坐着说着到天际慢慢泛起鱼肚白，太阳准备露脸的时候，他才靠着那把早已褪色的人头狮大座椅悻悻睡去。可他睡得又是那样寒酸，那样小心。他将自己蜷缩在那靠背椅子上，紧紧抱住自己，像个迷失的小孩永远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他喜欢穿着长长的黑袍子，像哈利波特那种样子的，神秘感多过新鲜感。他象牙白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好像是受过什么重创留下的。高挑的鼻梁，浓密的眉毛，也有着像吸血鬼一样的红眼睛。乍眼一看，简直就是吸血鬼复活。亚麻色的头发紧紧贴着额头，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他唯一的宠物是一只巨大却胆小的秃鹰。和他主人一样的小心翼翼，充满死气。它在白天被放出去活动，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趁落日之前赶回来吃主人为它“精心”准备的食物，到晚上就被关在一个生锈的破旧铁笼里，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困兽一般。只是一个困住的是身体，另一个困住的却是灵魂。

他宫殿华丽的装饰上落满厚厚的尘土，没有人清理，也不会有人问询。整个算是干净的地方，只有他的座椅，他说那个座椅象征着权威与尊贵。宫殿外墙壁上的金漆全部被爬山虎覆盖的透不过气，那是一种怎样的杂乱，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可以掩盖住那些荒凉的痕迹。总是有乌云笼着宫殿的上空，挥不去，就像某些回忆。越想触及，越会疼痛。

宫殿的后园子没有荒废，他种了许多白色的玫瑰，那样安详，那样舒心。令世人惊奇的是，那些花四季妍开如春，芳香弥漫着整个园子。他将开的最艳的几束折下来，把花瓣继续洒在这块土地上，让花瓣作为肥料滋润着更美的玫瑰的开放。他说时间就如同花园的花朵，开开谢谢，却怎么也开不完，谢不尽。

他从没有踏出过宫殿的大门半步，食物都是他的宠物从外面带回来，好像外界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污染，一接触就会生病。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到达的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过完此生。咎由自取的生活下去，困兽般的环境，困兽般的心灵。他说他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因为没有放在心上的一切羁绊。他说城市中的人短命，犹如困兽般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自取灭亡。

迷茫着听完，到底谁真正才是盒中困兽？说法不一。

但是在后来的后来，我只知道他真的将那些人群称为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