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公德

                            张佳羽

早上天阴，微雨。妈妈叫上我去菜市买菜。在人群里飘游来飘游去，雨稀稀啦啦就下大了。买菜的人都往卖菜的人帐子下面躲。卖菜的人很宽容，尽量让大家挤挤，不要被冷雨淋病。挤的人多了，摊菜的案板就被撞得摇摇晃晃。三摇两晃，有两根一拃多长青绿的辣椒，性子像扭麻花一样，忽忽悠悠掉到地上。菜主人根本没看见。所有避雨的人，看见了也作没看见状，事不关己，任其自动离弃。

一把颠颠摇摇的黑伞，浑圆得像颗黑太阳，从雨街的深处飘过来，在这家菜位前停住。伞儿罩着一位个头短小，但很精神的老爷爷。他戴顶短檐的八角帽。方脸庞，脸肌有些松弛地下坠，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鼻翼下有一排齐平的白须，修剪得很合他利落洁好的规则。上衣是陈旧得褪了色的天蓝中山装，漂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前胸的四个兜儿都有翻盖儿，排列得十分讲究。裤子是直筒的，浅浅的灰色，在雨里格外的亮。脚蹬一双圆口的平底黑布鞋，脚面上透出雪质的袜色。他谁也不看，蹲下身子，右手攥紧伞把儿，用同一侧的肩头护住，左手抖抖簌簌地伸出去，从泥里捡起两根青辣椒，朝雨里淋了淋，甩几甩，甩掉沾在上面的泥点，轻轻搁在卖主的菜堆上。

菜主被众人挤着，他什么也没看见。老爷爷做完这些，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撑着黑雨伞，走他的路。我迎到老爷爷面前，朝他鞠一躬：“谢谢您，老爷爷！”老爷爷面色一喜：“是你家的菜呀，都不易，别浪费。”我想解释，却不忍搅了老爷爷的好心情。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年轻，越走黑伞儿越亮，圆圆的，照着雨水丰沛的这个早晨。我的心沐浴着它，一粒宝贵的种子在理想中探头探脑地发芽。我看得格外清楚，那就是老爷爷传播的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