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说摇啊摇，就能摇到外婆桥

                            张佳羽

http://www.vicnc.com/upimg/081227/123033G42D0131336.jpg

外婆，一个好温馨的称呼，充满着幸福和回忆。请问，谁没有过被外婆抱着，在摇摇椅上轻轻晃动着成长的经过？

我一来这个世界报到，就被外婆的爱缠裹起来。我哭，外婆摇；我闹，外婆笑；我啊呜啊乌地说着外星人的话，外婆就长一句短一句地传诵着古老的歌谣。我听得眸子定定地，聚成两束好奇的光。外婆的自豪就顺着这两束光柱往上爬。爬着爬着，我情不自禁地手舞脚蹬，激灵了外婆，哎哟哟，闪着她的腰了。

外婆揉着自己的腰，用食指轻轻戳向我的眉心，亲切地唤着：“小坏蛋，小坏蛋！”我以为她在夸我，努着嘴，嗷嗷地与她对话。外婆笑死了，擦着泪花数落我：“小东西，尽讨人喜欢，真是外婆的心肝肝！”

我的脚蹬得飞快，外婆很忙乱，收拾不住我，就喊：“她外爷快来，小东西挺有劲的。”外爷帮着外婆束缚我，然后抱起我向空中抛。外婆喝他：“小心点，别失手了。”我被抛着抛着，睡意袭来，蒙上眼，开始呼呼大睡。这时候，外婆抱起我，在摇摇椅上边摇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就是这样被外婆摇大的。

“外婆，真的能摇到外婆桥吗？”我会牵着外婆的衣襟走路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她。

外婆停下来，一脸幸福的笑意顺着新增的纹路爬到眉眼间，看着我：“能啊，只是外婆也不知道‘外婆桥’在哪里呢，你大了去找吧。”

我开始猛蹿个子，向外婆的腰以上部位看齐。外婆抱不动我了，就把我送进幼儿园，又送进小学。每次她转身离去，我看她远去的背影，头发有些花白，腰有些弓，走路有些蹒跚，外婆在幸福中渐渐老去。

我依旧一回到外婆身边，习惯性地坐在她腿上，执拗地要她唱那古老的歌谣。外婆就喊：“哎哟哟，猪娃子嘛，这么沉！”但她还是搂住我，摇啊摇，歌声就摇落满地。

“……摇到外婆桥，外婆请我吃糖糕……”

再后来，我和男孩子比踢足球，和女孩子一起参加排球比赛，脚上的劲儿足以踢出亚洲雄风。我由天天见外婆，到每周只有一次去看望她的机会。外婆那套熟悉的楼房里，已日渐空洞和凄凉。只有我去了之后，才重新点燃起过往的热闹。

到外婆家，坐哪里都不舒服。还是外婆的怀抱更温暖。我请求坐在外婆的腿上，可外婆的腿已支撑不起我的全部重量了。

外婆仰着头看我的高度，感叹有苗不愁长。她眼里闪过一丝岁月不饶人的积怨，却很快被一脸堆笑掩盖。

她主动给我唱起“摇啊摇”的歌谣，说：“外婆快唱不动了，你也没几回听的日子了。”她的声音早已没有先前那样动听，残缺的牙四处漏风。我听着听着，泪流满面，一头扑进外婆怀里：“外婆，我不让你老。”

外婆抚着我的头：“外婆盼着你快快长，长成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也盼着你慢慢长，依然是那个淘人的小东西。外婆很矛盾呢。就这样矛盾着，一晃眼老了。”

我和外婆好亲切，有说不完的话。外婆欣赏着我，用暖暖的声音说：“多么想有你一直陪伴着我，可你还要上学，做不到。好好学习吧，外婆等着你将来干成大事呢。”

我向外婆保证，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不知不觉，又到与外婆告别的黄昏，外婆的遗憾被夕阳写满沧桑的脸上。她送我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在渐次灰黑的背景前，站成那首经典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