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超越叫差距

                             张佳羽

教堂的门敞开着，虔诚的信徒涌进去，一片“主啊，我在你面前承认自己是一个罪人”的回声响起。你不能不感动，他们很辛苦，要常诵圣经，反复领悟神的话；每日必祷告，与神说说心里话；每周到教堂做礼拜，当面敬拜神，听牧师说道。这一切都做到了，做好了，最后不忘说一声“阿们”，就是诚心所愿的意思。

我对教堂刮目相看。信徒到这里来，不是摆功，是来赎罪的。他们认为，自己做得很不够，心欲的魔咒里还藏有许多肮脏的东西，只有向神坦诚，才会使自己摆脱罪孽，做一个好人。

我不是神的信徒，但我敬畏神。它到底在哪里存在，只有天知道。但它能教化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足见它的能量。普通人没见过神，想毕耶和华也没见过，只不过他被钉在十字架上后，很像神。于是信徒们就说，耶稣就是神。由此看来，神只是一个标志，仅是人心中如期的所念，是一份盼著，一份感怀，一份自律。

我心中也有一位尊神，那就是至高无上的文学之神。神说，你总是超越，你总是无法超越；你总是无法超越，你总是超越。噢，我伟大的神，你时常又说，孩子，到处都是差距，没有圆满，圆满就是止步，就是消失。我浑身颤栗，觉得自己很有罪，唯用对文学的虔诚，来赎取自己浮浅的造孽。

一面是发表，一面是回过头来看固定在版面的文字。主啊，我没有成就感，左邻右舍的文字，似乎都对自己有一种超越。我有深陷囹圄的自残感，隐蔽着蜂窝一样蛰痛心率的缺憾，暴露着尿不湿一样弥漫味道的悔意。

尤其，与一堆威名震天的儿童诗人在一起竞技儿歌，我拜读他们的文字，足以令自己诚惶诚恐。向天祷告：神啊，取消了我的参赛资格吧，那不是一种炫耀，是一种辱没。他们思维的神奇，结构的巧妙，逼得我占不住一个角落。我羞涩到拿不出手。困顿到不知所措。瞄不到一条击中圆心的优势，我甘拜下风！

尤其，连载在刊物上继续进行，先前的那种喜悦退潮了，留下一沙滩燥湿的海风。我不断地捉到不完美的句子，不断地否定曾经趾高气扬的布局。神啊，这都什么呀，太小儿科，木有一丝丝“不看不知道，看了真奇妙”的造化。我悲叹自己没有权力翻盘，将自己的旧作深埋在水洼里沤肥。如果有，谢天谢地。

尤其，当自己被郑重其事地重点介绍，是心中的盼望，也是心中的纠结。我有那么好吗？我必须有那么好！再木有别人有这么好吗？必须木有别人有这么好！两个必须，一个也做不到。仰视韩寒、郭敬明的高度，阴出天大的心虚。这个没有可比性的落差，什么时候才能像刘翔跑进13秒26，可以在世界顶级赛事里，听从各定各位，预备——枪声？

神啊，成长没有超脱，乃是与日俱增的自疚。

教堂的钟声敲响，又不知有多少人得到解脱。我还是不能显扬一下自己的心情。古人尚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气魄，为何到了我，却常现“路漫漫其修远矣，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窘境？我不能不虔诚地向你祷告，主啊，“革命远未成功，同志尚须努力”，向你匍匐在地，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