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最大的一只候鸟

                             张佳羽

向往温暖，是生命的共性。就是处在地球最寒冷圈的北极熊和企鹅，也知道在冰上晒肚皮。动物是这样，季节也是这样。当燕子从南方飞回北方的时候，春风也点冰成水、推陈出新，追着一年一度的“春江水暖鸭先知”，让自己“又绿江南岸”了。到了草枯叶黄、秋寒渐重的时候，大雁驮着北方深情的祝福，赶回南方过冬去了，温暖的气候也追着大雁的脚步，一趟儿回了南方。

温暖的迁徙，带动季节的变幻。从此季节没有固守的疆土，它倚重温度表，在上上下下窜动的红线上，做出刻度的选择。它对刻度的敏感，如同候鸟用毛色对节令的回应，成为一种通用的习惯。阻止季节来来回回搬家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温暖停留下来，不再对寒冷逃避。土地佬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喜欢自己掌管的土地五彩迷丽。找上帝，上帝也做不到。上帝之所以把建筑群选址在天上，无非不过是意外获得四季如春的场所。这种场所，唯凡尘享受不到的神话世界——高天上有，人间了无踪迹。正因为人间没有，所以上帝才是神而不是人。

我们可以追随季节迁徙，不能抱怨季节太不厚道。它原本就是一只最大的候鸟，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它没有义务死守成一尊化石，悲怆着固执死磕的悲怆。它的不断迁动，带走的是人们的视觉疲痨和感觉麻木，留下的是又一章世间渐变加突变的精彩。没有季节，就没有花开花落、叶绿叶黄、亦雨亦雪、暖暖寒寒。生活始终是一种味道，我们将是多么的无趣和单调呀！

因此，我们应该感谢季节。它追寻的主题，从来不离开温暖。温暖，是最为美好的待遇和享受。在这个追寻的过程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过分温暖和很不温暖对身体的敌意和很不友善。奇热，奇冷，使我们飞汗如瀑或冷箭锥骨。酷暑让我们怀念仲秋，三九让我们盼望阳春。于是，我们有了很多念想。为了这些念想，我们不断地奋斗，不断地创新，不断地释放我们的能量，企图永恒地留住温暖。这个企图成为生命的共性，这才有了人类推动发展的极其壮观的历史。

世事按自身的规律赶奔前程，容不得假设。如果可以假设，季节充当一回最大的常驻鸟，最终会怎么样呢？会留守成单色的厌倦和陈旧不堪的情调，我们还能亲历百花迎春、麦浪成金、果香四溢、玉蝶群舞的美妙景象么？不能够的。人造景观毕竟有它的局限，不可能放大成满地球的诗情画意。那时候，我们缺少温暖起伏所赐予的缺少，我们失获多姿多彩所不予睬的失获，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构画心中那轮越描越圆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