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千万”弃富
                        　       张佳羽　
　　班上，家庭最富有的，莫过于矮胖子刘海。刘海家房子最多，四套住房，一套别墅；刘海家车最多，有菲亚特博悦bravo，有1.4T的高尔夫6，有奔驰SLRMclaren，还有法拉利Enzo；刘海的好衣服最多，几乎每天都换一身新的，大都是流行品牌的；刘海的书包最多，一周一换，最便宜的，也八九百块；刘海的零花钱最多，随便从包里掏，能掏出三四张卡，还有千把元现金。大家都叫他“牛千万”。
　　“牛千万”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每天上学，专车送他来的路上，他看到本班同学，就让司机把车停下，招呼同学一块挤车。送他的车型不定，同学们看得眼花瞭乱。有时候，班上有男生羡慕他哪一件衣服，他二话不说，脱下来，与他换穿。“我不能给你啊，回去没法向老妈交待。”他向同学打趣地说。有同学看上他的书包，他把书掏出来，空包扔给他：“换了，这个我能定。”有困难的同学，常常为七八十元的试卷费、书报费、班务费什么的，交不起，老师一催再催，催过三遍，“牛千万”就知道他有难处，主动替他交了。
　　人缘好得没说的。老师对他也特别亲切。清明时分，学校组织师生上烈士陵园扫墓，路远，要求各年级各班自备车辆。老师把全班问了个遍，也没有谁能提供一台大轿车。没办法，只好租了。可租金贵啊，一去一回，少说也六百块人民币。班费哪够出这个呀！向每个同学收吧，无形增加经济压力。老师最后把笑容投给“牛千万”，“牛千万”轻咳一下，说：“啊，车啊，包个好的，钱我出。”老师满面桃花开，难题解决了！到了年尾，老师想借圣诞聚会联结一下师生感情，活跃一下全班气氛。地点就选在教室，问题是，需要布置一下环境，营造节日氛围。老师又冲他笑：“刘海，你看四周光秃秃的，节日气氛烘不出来。”“牛千万”反应快：“啊，要布置教室啊，钱我出，三百元够了吧？”老师直说：“够了，够了，用不了。”
　　一直很富的“牛千万”，突然不愿意享受这种优等的待遇了。他向家里提出：第一，以后自己搭公交车上学，不再专车接送；第二，衣服不再买新的，把已有的穿旧了再说；第三，零花钱够吃饭就行，不能再多给。
　　牛妈妈向牛爸爸说：“你儿子一时脑热，过不了几天，他就退回到过去的样子。不信你瞧。”
　　牛爸爸向牛妈妈说：“他好象是认真的，不晓得他到底怎么想的。”
　　一周过去了，“牛千万”坚持了下来。
　　两周过去了，“牛千万”坚持了下来。
　　一个富孩子，有两周不“别致”了，没有了超常的享受，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班主任文老师把“牛千万”叫到办公室，关切地问：“家里出变故了？”
　　“牛千万”肩一耸，两手一摊：“没有哇！”
　　“噢，对了，你爸公司还好吧？”老师变了个角度问。
　　“好。又上项目和规模了。”“牛千万”回答。
　　“是吗！扩大经营，投资一定增加不少，家里资金运转紧张了？”文老师追着话题问。
　　“家里不缺钱。”“牛千万”说，“缺的是艰苦朴素。”
　　文教师希望“牛千万”继续往下说，可“牛千万”就此打住话题，没有了谈兴。
　　同学们也特别关心“牛千万”，一有空，就围着他问长问短。
　　“牛千万”只淡淡地说：“你们对我好，我心领了。我家里都好，我也好，没有啥，请放心。”
　　“牛千万”到底怎么了？
　　一天，“校园三结义”之一的小瘦子魏生趁大家不注意，丢给“牛千万”一张纸条，“牛千万”看了，放学后就与魏生一块走了。
　　他们干什么？
　　大家都想弄揭开这个谜。
　　魏生带着“牛千万”转了三次公交车，最后上的一辆车，是直接开向城北的城乡结合部的。那里，也是公交车的终点站。
　　到那里一看，和城里完全两个概念，那不就是杜甫《八月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的场景吗？到处是挤在一起的临时建筑。说是建筑，有点高抬了，实际上，就是用土坯垒起来，用牛毛毡盖顶的简易房子。窗子都很小，多用塑料纸挡着；门，太像唐诗里常提的“柴门”，大多歪歪扭扭，没几扇是端正的。房子的四周，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拣来的破烂，有加工沙发用的陈木和旧家俱，有……很多杂物叫不上名来。噢，对了，房顶上扑楞着几只下蛋鸡，屋门口卧着大黄狗，还听见几声公猪撒野的吼叫声。一走近这地方，就闻到一股发霉的怪味。这真是人、物、畜混居的一个地方。
　　魏生向“牛千万”指指点点。正说着，一扇门打开，一个妇人端一盆水出来，“哗啦”，泼在门口的走道上。
　　魏生跑步上前：“妈，这就是号称‘牛千万’的刘海，我常给您说的。”
　　妇人抬起头，没有认真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被风一吹，飘得满脸都是。她笑得很勉强：“快进屋，进屋，你看，魏生也没早说，家里没收拾，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不碍事，不碍事。”“牛千万”很客气，跟着魏生，一低头，进了茅屋。
　　原来魏生家住在这儿啊！大家都很诧异。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同学们顾及不了那么多，一拥而上，挤进了魏生家。这一来，吃惊的，不光魏生的家人，连魏生和“牛千万”也瞠目结舌。
　　魏生父母是手工制作皮鞋的。家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小作坊，摆满了各种皮子和用料。靠门口，架着两台简易的手工操作机。靠东面墙，立起一个架子，上面摆着二十多双成品皮鞋，有女式高腰的，有新款高根的，还有普通老款的。
　　大家一下拥进去这么多人，魏生的父亲前胸挂着皮子做的大围帘，本来正做着活，他站起来，腰是弓着的。可能长期猫着腰做活，习惯了，挺不直。他脸上的笑很可怜，就嘴角几道深深的皱纹，能证明他是在笑。其他地方，和不笑没什么异样。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招呼人，只就一个简单的词：“坐啊，坐啊！”
　　往哪坐啊？家里就没坐的地方。
　　“牛千万”抢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同学们一哄而上反问：“你怎么来了？”
　　“牛千万”叹一口气说：“好吧，我也不隐瞒你们了。我爸高兴的时候，老跟我讲他当年创业的艰难。他说，儿子，一个人来到这世界上，不光要会享受，更要会创业。你到北郊城乡结合部去看看，那儿现在还有一大堆人在苦苦挣扎。爸爸当年也是那里的一员，给人钉过鞋，帮人弹过棉花，一步步摸索着走过来，走到今天这个规模。你爸是幸运者，创出来了，可那儿还有成千上万的铺垫者，没黑没明地苦干，收入廖廖无几。不要学你妈，她没经历过苦日子，享受心理太强。生意场上，没有常胜将军，万一老爸哪一天生意失利了，咱家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你难以想象的。”
　　“牛千万”顿了顿，接着说：“魏生一直很抠门，我们叫他‘铁公鸡’。原来他就住在我老爸当年住过的地方。我听他讲了他家的现状，他爸和他妈怎么苦苦支撑这个家，挣到一块钱多么不容易，对我触动很大。我就下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和魏生一样，知道心疼父母，知道省着花钱，知道为今后打算。今天，我是专门来看一看魏生家，感受一下我老爸当年的艰辛。这样，我改变自己就更坚定。”
　　大家无不对“牛千万”肃然起敬，他真是一个能回归平常心的富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