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后，院中高高的一棵海棠树枝叶繁茂，将斑点的阴影撒到窗上。隔着不断作响的蝉鸣，窗上挂着的竹簟仿佛也挡不住这一阵又一阵的暑热。湖色的纱帐安静地垂落，照映着里面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影。似乎有些细微的低语声传来，嘈嘈切切的，仿佛有什么人在咬着耳朵说话，这声音持续了一阵，最终转成一声拖长的重重叹息。一只手撩开纱帐，李遥青随手披上一件白色单衣，离开床榻之前，他向里面瞥了一眼，随即伸手将纱帐掩好。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在这炎夏里，踩上去是有些热了，不过柔软的触感让人很是受用。李遥青赤足踏在上面，没有发出一点响动。他走到另一侧低矮些的软榻上坐下，舒了口气。小几上摆着纱罩罩着的两碗东西，不知道是下人什么时候送进来的。方才他两人正在情热，谁也没有注意到。李遥青也并不在意，下人对于这些事情，只怕也早就习惯了。他揭开纱罩，里面并排两个白瓷碗，里面铺着细白的冰屑，莲子、菱角和雪白的藕片叠在上面，小粒的鸡头米，仔细分辨还有一点点暗黄色的旧年干桂花散落其间，砂金色的糖汁浇在上面，有些已经融进了碗底的冰屑里面，那冰屑已然开始融化了。

李遥青拾起旁边隔着的细瓷调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冰凉的甜意瞬时在口中化开，他尝到新鲜莲子和菱藕的清甜，牙齿再微微用力一咬开，莲子却是没去芯的，甜里头立时融进了星星点点的苦，倒是让人觉得头目清凉。李遥青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调羹在碗里心不在焉地拨弄两下，雪白的牙齿咬住同样洁白的新鲜藕片，漫不经心地咀嚼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一绺头发垂到眼前，李遥青抬手将它拨开了，却总是觉得不得劲，再一摸，是头冠斜在一边，眼看着就摇摇欲坠。先前叶逐流揽着他，迷迷糊糊地索吻，双手在他本来梳得整整齐齐地两鬓来回摸索，将他的头发弄散了。李遥青伸手又摸了两下，索性将那头冠直接扯了下来。纯阳宫这发冠两鬓反复，直接这样弄颇为拉扯头发，他却不在意，只是用力一拽，随手就不知道将这东西扔到何处去了。轻微的响动似乎惊醒了叶逐流，李遥青听见纱帐里传来一两声细微的呓语。他端着碗站起身来，往床帐那一侧走过去。

他轻轻用两根手指拨弄纱帐。隔着湖色的帐子，也能看见叶逐流裸露的一双长腿白花花的一片，像是纯阳宫的冰雪一样。李遥青撩开帐幔，叶逐流半侧着脸向另一边睡着了，看不见面孔，只能看见浓密的刀裁样的鬓发。单薄的布衾盖着上身，下半身却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看着颇有些可笑。李遥青在榻边坐下来，叶逐流似乎睡得不安稳，时而发出难以辨认的梦呓。这声音很低，模糊，但是在李遥青听来，却是熟悉得很了，他已经听过太多次。

师父、师父……不，师父，我没有……我……

叶逐流睡得不安稳，下身在欢愉过后似乎感觉极为沉重而熨帖，可鬓角和后颈却燥热得难以忍受，连身下的竹簟都带不来一丝凉意。朦胧中有什么东西凑到他嘴边，冰凉的，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将他弄醒了。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李遥青的脸，斜飞的眉眼浓黑尖长，带着点凉凉的笑意。嘴唇上抵着的东西又触了一下，似乎在催促他。他无意识地张开口，那东西被送了进来，他尝到新鲜菱角的清甜，还来不及咀嚼，跟着就是李遥青的嘴唇追逐上来，舌尖探进去抵住他舌尖。

叶逐流不由自主地发出模模糊糊的叹息，双手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揽住对方。一只手将他双腿分开了，有什么东西抵在后面蹭了两下，叶逐流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觉得有什么硬热的东西，缓慢地推开下身已经软熟湿泞的穴口，一直顶到最深。被进入到极深的感觉让他呻吟起来，双腿却情不自禁地折起，用内侧磨蹭着对方的腰。膝盖被手心按住，用力地向下压，李遥青在亲吻间对他低声细语。

你真是的……这种时候做着梦，还不忘你师父说的那套……

叶逐流好像没有听清，只是抬起手来抓住李遥青的手臂，发出低沉的喘息。两人纠缠着滚在一起，竹簟被他们的动作蹭得一点点往榻下面滑落。叶逐流模糊的呻吟像是轻轻挠在他耳边的细软羽毛。李遥青被撩拨得兴起，下了死力气作弄他，叶逐流腿根抽紧起来，一手下意识地攀到李遥青后颈攥住他一绺头发。李遥青一头黑色长发又厚又多，被他攥了满手，叶逐流手劲大，把他扯得生疼。就是这种疼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熟悉，他想起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他用力将叶逐流压在下面，那间小屋子里又闷又热，远没有这样凉爽宜人。两人的汗水流了一身，黏津津的互相拉扯着皮肤，叶逐流的手也是像这样紧紧揪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两人气喘吁吁地挣扎搏斗，叶逐流的手似乎想把他们拉开距离，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死死缠着自己的腰，并且在一下下的律动中不住地收紧。你是我的了，你终于是我的了。他听见那时的自己，气息急促地这么说着。

六年前他还很年轻，在情动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也并不奇怪。只是换到现在，他也只会嘲笑自己当初实在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