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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款

(2010-10-04 10: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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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豫钟

边款

丁敬

蒋仁

奚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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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清篆刻选》封面
http://s13/middle/666f80edh91c16fed045c&690 
         丁敬《豆花邨里草虫啼》印及边款
http://s2/middle/666f80edh91c17230be51&690         奚岡《龙尾山房》印及边款
http://s10/mw690/666f80edge00b67119c09&690

http://s8/middle/666f80edh91c1750383c7&690         蒋仁《真水无香》印及边款

http://s1/middle/666f80edh91c17741b3e0&690          黄易《留余春山房》《覃谿鑑藏》印及边款

http://s7/middle/666f80edh91c17960d466&690         陈豫钟《素门所藏金石》印及边款

http://s9/middle/666f80edh74f9bf86c048&690 陈豫钟边款局部

http://s10/middle/666f80edhdb18ee23b7d9&690         陈豫钟边款局部

 

   读上海博物馆出版的《明清篆刻选》,知道有一位名叫华笃安的老人,以自己毕生的精力,蒐集两百五十家,共一千五百余方明清名家印石,身后全数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我们不清楚华先生为搜集这些印石所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也无从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但是,那一方方朱红的印蜕,留下的应该是一个个感人的故事。你看何震刻的‘云中白鹤’,你品丁敬镌的‘豆花村里草虫啼’,似乎在那样一种意境里,华先生已经幻化成了翩翩飞舞的白鹤,或是豆花村里的草虫。你可以从中感觉到先生那不曾远去的,浸染在这些印石里的呼吸和脉动。他也曾像我现在这样,久久的注视着篆刻大师们的作品,浮想联翩。可以想见,这一定是先生内心最幸福的时光。毕竟,人生难得这样的闲中趣。每当我翻开这册书,对华先生的崇敬之情,由然而生。他用一生的执着,为后世留下了一笔无价的精神财富。

比之朱红的印面,黑白的边款显得沉稳厚重。斑驳的刀痕留下了篆刻大师的心迹。你仔细去看那些切,挑,顿的痕迹,可以感觉到他们运刀时的屏息,以及得意时的吐气。从而窥见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尽管不曾与他们谋面。尽管他们已经远去。那些被光阴磨蚀的边款,极似荒烟落照中的残碑断碣。斑驳难辨的字迹,犹如漫漶的石花,模糊了一段既往的历史。那上面刻的是什么?我很好奇。当我用放大镜逐字去辨识它时,那些边款向我讲述了其中的故事和深刻的道理。可能是与生俱来痴迷,我一直喜欢读关于考古的文章,极想知道埋藏在地底下的秘密。考古学所说的历史,是相互叠压的文化层。它的剖面看上去很像一册厚重的历史书。只是没有人能够随意纂改,或者抽去其中的一页。残砖瓦砾之中,一定有我们无法知道的悲欢离合,荣辱兴衰。而边款的字里行间,却是尚可分辨的故事。

 在擅长刻边款的众多名家中,我最佩服丁砚林、蒋山堂、黄小松和陈秋堂。以眼下流行的“文化生态论”看来,像他们这样的边款,已经没有来者了,这是真正的文化绝版。要想看到这些让人激动的边款,只能在上海博物馆,或者是《明清篆刻选》里。从边款的行文,以及字体的结构中,你甚至可以分辨出各人的学识,品行和功力。乃至他的用功之处,所得所失。

与其它几位相比,陈秋堂更是每印必款,每款必满。《最爱热肠人》,这是陈秋堂刻于嘉庆癸亥( 1803年) 十一月廿三日的一方印。印文刻妥后,又应索印者之请,刻了如下边款:‘余少时,侍先祖半村公侧。见作书及篆刻,心窃好之。并審其执笔运刀之法。课余之暇,惟以二者为事,他无所专也。十八,九渐为人所知。至弱冠后,遂多酬应,而于铁笔之事尤夥。时有以郁丈陛宣所集丁砚林先生印谱见拟者,始悟运腕配耦之旨趣。又纵观诸家所集汉人印,细玩铸、鑿、刻三等遗法,向之文何旧习,至此盖一变矣。后,又得交黄司马小松,因以所作就正,曾蒙许可。而余款字则为首可者再。盖余作款字,都无师承,全以腕为主。十年之后,才能累千百字为之而不以为苦。或以为似丁居士,或以为似蒋山堂,余皆不以为然。今,余祉兄索作此印,并慕余款字,多多益善。因述其致力之处,附于篆石,以应雅意。何如?’这幅边款实际上是陈秋堂对自己学篆经历的一个概述。从肇始,师承,谈到溯源。其中记述了他的款字为黄小松首肯。陈秋堂强调,他作款字是没有师承的。别人评价似谁,均不以为然。足见他的自信。按照时尚的说法,陈秋堂的发蒙时期应该属于超常一类。你看他,在外祖父的影响下,找到了自己幼年的喜好。课余时间只用心书法和篆刻,其他的事都不在意。秋堂先生是幸运的,没有人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只是在一种宽松自由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从模仿到自觉探索,终成大器。你能说这种教育不是成功的?一些人,不能说不聪明,可就是不成器。究其原因,多半是不专心,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在苦练十年以后,刻边款成了秋堂先生颇为得意的一件事。但又有谁知道这得意背后的艰辛和寂寞。今天,我们也只能从边款上斑驳的字迹中,去猜测晴窗下,雨轩里那位锲而不舍,将自己的心境镌在印石上的陈秋堂,去品味他的那份孤独和得意。

《庄子》曰:习伏众神,巧者不过习者之门。世人大多佩服卖油翁铜钱漏油的绝技,而卖油翁却说:‘无他,惟熟耳。’真是会者不难啊,说来是那样轻松。熟能生巧,道理并不复杂。可是,能坚持做好一件事的人却极少。陈秋堂应该算其中之一。《希濂之印》是秋堂先生刻于乾隆甲寅(1794年)长夏的一方印。印侧照例是长款:‘制印署款昉于文何然,如书丹勒碑然。至丁砚林先生则不书而刻,结体古茂。闻其法,斜握其刀,使石旋转,以就锋之所向。余少乏师承,用书字法意造一二字,久之腕渐熟,虽多亦稳妥。索篆者必兼索之,为能别开一径。铁生词丈尤亟称之。今,瀔水大兄极嗜余款,索作跋语于上。因自述用刀之异,非敢向丁先生较优劣也。’陈秋堂那别开的一径,肯定不是捷径,至于是怎样的一条曲径,或许只有秋堂先生自己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一位执着的行者,在那条小径上踽踽而行。秋堂先生一再称他没有师承,我看不尽然。师这个东西,很值得研究。‘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是孔子说的。豁达的老师总希望弟子能超过自己,优秀的学生也不会以跟在老师后面亦步亦趋。在今天,遍街都是注水货的环境中,选择老师就成了风险投资。陈秋堂很幸运,他的周围都是些高人。即使不行拜师礼,高人们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也会点化他心中的灵犀。真正聪明的人,天地万物都可以为师。

陈秋堂由先祖半村公启蒙,专心于书法篆刻。及见丁砚林印谱,心摹手追自成一家。边款更是自出机杼,刀随心动,无不如意。得黄小松许可,奚铁生称道。每有人索印,必索刻长款。人欣慕至此者,仅秋堂先生一人。追溯渊源,篆刻是一门需要综合素质的艺术。它必须要有画家的眼光,书家的功力,以及缩龙成寸的气魄。陈秋堂在刻于嘉庆壬戌十一月五日的《莲庄书画》印边款中说:‘昔人云,古来无不读书之书家,无不善书之画家。夫画原从书出,而善画又必本于读书。凡其所必读之书,务须焚香独坐,三复过后必又取古人石刻之可学者,朝夕临仿,形神俱肖。如此,则其流露于楮素间者,无非盎然书味也,无非渊然静趣也,无非古人法则也,而画法在其中焉。余向来持论如此。’读书与书法绘画以及篆刻的关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惜的是,而今的书家,有几个是真读书的,目下的画家,又有几个是善书的?何雪渔说:‘六书不精邃入神,而能趋刀如笔,我不信也。’字体结构都没有搞懂,你能刻出什么好印?没有朝夕临仿的功夫,何来形神俱肖?学问的事情,看来是不能投机取巧的。你以为自己聪明,可以一目十行,举一反三,做些面子活路来糊弄人。殊不知那些被你忽略的用功之处,就是你的致命伤。记住,历来有成就者,没有一个不是十目一行。不信?徐无闻先生就曾专门请周菊吾先生为其刻了一枚《徐永年十目一行》的印。

‘书法以险绝为上乘,制印亦然。要必既得平正者,方可趋之。盖以平正守法,险绝取势。法既熟,自能错综变化而险绝矣。’这是秋堂先生刻在一方连珠印上的款。那年,他二十九岁。书法中的险绝与平正,是一对矛盾。平正是指书法的基本功,虽然枯燥重复,却不可缺少。险绝是以平正为基础的。

当一种东西成为时尚,也就预示着它的衰落。被康熙乾隆目为二王正宗的董其昌,其书风流弊影响了康乾盛世百多年。也许是人们厌倦了千人一面的书风,也许是,乾嘉之际,以阮元和包世臣为代表,兴起的那场碑学研究和金石考据之风。一时间,文人雅士趋之若鹜,成为一种新的时尚。那种对碑碣,包括青铜铭文在内的金石文字的狂热和饥渴,深刻的显露出人们,特别是知识界的心理缺失。对于碑,中国人有着特殊的情结。与正统的儒家思想相契,便是那块死后盖棺论定,彰显德行的石碑。历代帝王所热衷的就是树碑立传。那是一段特定的历史时期,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汉唐之际,恐怕是碑的鼎盛时期。编撰得有文采,书法可作楷模的碑,大多出在这个阶段。历来的文人都喜欢访碑,一块碑记述的就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那一段历史也许正在重复,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可能就是前世的自己。难怪,有人可以在石碑下盘桓三日不去。宋代以后,已无碑可访了。我想,这粘附在碑上的应该是一种审美取向和心理需求。几百年无碑可读,这是何等的压抑。有人得到片纸残拓,访得残碑断碣,便以为荣耀。相约切磋,考证年代,勘定谬误,以此为乐。由此产生了一大批卓有建树的金石学专家。也使得篆刻艺术达到了它的巅峰。其标志就是西泠印社的建立。在艺术史上,那是一段令人怀想和仰慕的时光。

秋堂先生生逢其时,他的许多边款都记述了当时的盛况。在《雪房居士所藏》一印的款识中,秋堂先生说,‘吾宗二西丈,少从丁居士游。诗书鉴别皆得指授。假馆于城南张君者有年。张君雪房嗜余篆刻,口口为介绍索作此印。并述其书画金石搜罗甚多。二西丈,余所服膺者,必与之朝夕讨论。所藏大约皆铭心绝品。余最有眼福,倘得尽出所藏以慰馋眼,余固不惜造廬往观也。’这样的事,在当时并不奇怪。似乎天天都在发生。人来天地间,匆忙如过客。生和死是人生的两个点,中间的那条线就是你的生命历程。只是这条线太短了。1762——1806,秋堂先生只活了四十四岁。每一个人,对生命的感觉是不同的。你拼死拼活来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一饱眼福吗?这眼福绝非人人都有。有人关注金钱,有人盯着权势,在名韁利锁之中,何福之有?当然,有人会告诉你,因价值观不同,各人所理解的幸福也不同。但是,人生要有意义,就不能像住酒店,睡醒了一拍屁股走人。也不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品不出味来。眼福不是眼光所及那么简单。秋堂先生的眼福是他的金石缘分。‘余夙嗜金石,闻晋斋赵兄搜罗甚富,丙午春,造廬往观时,素门兄适至晋斋。谓余曰,是亦金石友也。与语甚惬,遂订交于吉金乐石之斋。每遇佳辰良夕,挟所有,角胜以为乐。而素门藏书最富。获一古碑佳拓,涵詠词章,意会笔法。取某书细按之。必深悉其始终本末而后已。所藏真者,品皆精美,事更融会。虽不及晋斋之多,而古人精神已贯通于千载之下矣。’这是秋堂先生为同样酷爱金石的素门刻的《素门所藏金石》一印的边款。也许,他们就是为金石之缘,而来这世上。来了却前生的那个夙愿。我想,在他们的眼里,没有比揣摸这些金石文字更令人快乐的事了。秋堂先生一定读懂了那些金石文字之中隐藏的奥秘,从而找到了他前世的知音。他结交的人,大多有金石癖。正如陶庵先生所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这是他的用心所在,他的与众不同。不是吗?你看他刻的印就知道了。那里面有三代鼎彝的气韵,有秦砖汉瓦的遗风,更多的则是秋堂先生自己的感悟。今天读到他的印和边款,则成了我们的眼福。

与陈秋堂的清丽相比,蒋山堂的边款刻得率性恣肆。“乾隆甲辰榖日,同三竹,秋鹤,思兰雨集浸云燕天堂。觥筹达曙,遂至洪醉。次晚归。雪中为翁柳湖书扇。十二日雪霁。老农云,自辛巳二十余年来,无此快雪也!十四日立春。玉龙夭矫,危楼傲兀。重温一杯,为浸云篆《真水无香》印,迅疾而成。忆余十五年前,在隐拙斋与粤西董植堂,吾杭徐秋竹,桑际陶,沈口士作销寒会。见金石彝鼎及诸家篆刻不少。继交黄小松,窥松石先生枕秘。叹砚林丁居士之印,猶浣花诗,昌黎笔。拔萃出塵,不可思议。当其口意超秦汉而上,......”(以下残缺不可卒读)。这是乾隆甲辰(1784年)立春前的一次文人雅集。门外先是冻雨,继而大雪纷飞。燕天堂内炉火正旺。蒋仁同几位相知欢聚畅饮,天亮时,全都醉倒了。第一次看到蒋山堂的这幅边款,我感觉那些漫漶的字迹,犹如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那个飘雪的夜晚,他们都谈了些什么,这是我一直在猜想的事。不过,能让他们大醉的缘由,一定与金石篆刻有关。第二天晚上,雪仍在下。蒋山堂在回家的途中,为好友翁柳湖书写了一把扇面。字里行间应该还有几分醉意。好爽的雪!二十年都没有见过了。路上遇到的老农这样说。雪霁后,就是那年的立春。面对远处银装素裹,玉龙夭矫的山峦,以及眼前傲兀的危楼,蒋山堂记起前日在燕天堂畅饮时对浸云兄的应承。他温了一杯老酒,慢慢抿了一口。乘着暖融融的酒兴,取石奏刀,迅疾刻妥了《真水无香》印。真水自然,所以无香。浸云先生有这种境界,绝非等闲之辈。“内不足必炫于外”。君不见,涂脂抹粉,描眉画眼者,大多不自信。装神弄鬼,故作高深者,一般都心虚。为艺的最高境界不过本然。或许,那天晚上大醉之前,蒋山堂与浸云谈论的就是这真水无香,一个艺术审美的话题。蒋山堂又呷了一口老酒,微醺中,他回忆起十五年前隐拙斋的销寒会。在朋友家里见识了不少金石鼎彝,以及许多名家篆刻。最令他难忘的是认识了黄小松,得以切磋交流。他们佩服丁敬,感叹丁先生印章的风韵气质就像杜甫的诗,韩愈的文章。拔萃出塵,不可思议。他们推测丁先生的取法意超秦汉而上......,故事并没有结束,残缺的部分遮掩了一段精彩的描述。经过仔细辨认,揣测出以下的意思,浸云嗜丁居士印,并能神会云云。许多事情是要用放大镜来看,才看得清楚。不然,一晃而过,就再没有机会了。你看这幅蒋山堂的边款,它记述了一段真实的故事。曾经的热闹已趋沉寂,不是见到这幅边款,今天的人谁也不知道乾隆甲辰榖日那场快雪,以及燕天堂里几位相知的大醉。蒋山堂在从容悠闲中,刻下了自己彼时彼地的真实感受,没有丝毫的矫情和做作。也正是这些边款,使原本我们看来不苟言笑的偶像,成为可以与之交流的相知。一个恣情任性,豪爽的蒋山堂就在你面前,你是称他蒋先生,还是直呼山堂兄?想来,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

黄小松比蒋山堂小一岁,在西泠八家中,与丁敬齐名。小松先生做过山东济宁的小官。身居官场,却不事逢迎,以广搜碑刻为乐。并将自己访碑的经历画成《访碑图》,编著成《小蓬莱阁金石文字》,流传后世。黄小松的隶书为人称道,他时常以隶书刻边款,加之他的文笔优美,读来颇具画意。“南宫过重九,无蟹无花,萧瑟已甚。惟幽窗长几,罗列图书,一室清欢,不异故国。兴到,为西堂作此以寄。斯时,晤言室秋花满迳,晚桂犹香,三五良朋,论诗昧古,此乐定无虚日,天涯游子能不神往哉。”这是《陈氏晤言室珍藏书画》印的款识。品味“秋花满迳,晚桂犹香”的韵致,这就是一幅令人神往的《高士雅集图》。雅集的高士们好象有太多的闲暇,整日聚在一起,观赏书画,摩挲金石,忘情之时,已不知什么是人间烟火。个个都似蓬莱仙境中人。

一方印章,就是那几根或直或曲,或方或圆,或长或短的线段,竟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功力,学养,以及眼光,真是不可思议。人来世间,无非感受。感受一多就会有自己的情绪。这情绪,可以发而为文,为诗,也可为印。“三尺云根一段烟,玲珑翠影小窗前。上临白雀馆中画,下在頑礓乱筱边。”一块名为翠玲珑的湖石,小松先生为它刻了一方印,余意未尽,又在印侧镌了一首诗。品诗之余,你是否感觉了先生那玲珑婉转的意绪和超然的心境。小松先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何以见得,一方《茶熟香温且自看》朱文印,刻得醇厚渊雅,细审边款“乙未五月,过桐花馆,访楚生不值。留此请正,用订石交。”访友不遇,留下一印求正,连边款都刻得如此从容不迫,一笔不苟,难得!

小松先生癖嗜金石,所交多金石友。因此,为人作鉴赏收藏印颇多。《覃谿鑑藏》应是为翁方纲治印。小松先生在边款中说“汪雪礓有宋雕欧阳公集,属易治鉴藏印印之。覃谿先生得宋刻苏诗,命易作此,亦将施于册首。宋版书传世已不多,易幸见数种。而拙印徒附欧苏集以传,味古有缘,不胜欣快。”在中国文化史上,宋版书是一个标志,一种象征。你拥有一册真正的宋版书,就可以傲视公侯了。何况,小松先生的印钤在宋版书上以传,是怎样的荣耀。想来,真令人眼羡!

看了小松先生的那么多金石缘,书画乐,还是觉得在这些快乐的背后,有着隐隐的忧虑和不顺心,毕竟他也是一个凡人。《一笑百虑忘》,这方印有意思。人生难逢开口笑,而一笑竟然可以忘掉一切烦恼。我猜,他的那一笑,一定来自对金石碑刻的解读,和对金石益友的相知相得。“冬心先生名印乃龙泓,巣林,西唐诸前辈手制。无一印不佳。余为奚九作印,亦不敢率应。赏音难得,故当如是。汪丈认庵鉴古精博,生平知己也。薄书叢杂中,欣然作此。比奚九印何如?冀方家论定焉。”说到汪认庵,这是一个在篆刻史上不能忘记的人物。他不是篆刻家,但,却以篆刻鉴别家的名分列在历代篆刻家的名录中。如果说印章是篆刻家的心声,那么,鉴别家就是他们的倾听者。认庵汪启淑先生,安徽歙县人,与丁敬,黄易等人同时。据说他的官衔是兵部职方司郎中,一个管地图的五品官。利害的是他家有“开万楼”,藏善本书数千种,搜有周秦至元明印章数万钮。自称印痴先生。以所藏印章的数量,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令人钦佩的是,认庵先生那多达二十余种关于篆刻艺术的著述,亦无人能望其项背。黄小松将认庵先生视为平生知己,可见相知之深。因为和丁敬等人同时,汪认庵有幸收集了不少他们的篆刻作品。黄小松是一个聪明人,对奚铁生的要求,他可以婉拒。而对汪先生,他却可以放下一切,欣然奏刀,因为汪先生是他难得的赏音。同样是印迷的易均室先生曾说,“书画须入于知者之手,方能寿世。”印章何尝不是如此。我们今天能看到这些篆刻大家的作品,应该是汪认庵的功德。

人有一夜名,十年名,百年名,丁敬则有千年名。陈秋堂、蒋山堂、黄小松等人都敬佩丁先生,倒不是因为他们是丁先生的学生或同好。在他们眼里,丁先生是一座高峰,他代表了中国篆刻史上一个没有来者的时代。不管今天的人怎样标新立异,丁敬都是不可逾越的。丁敬成为西泠八家之首,不是自封,也不是行政任命,靠的是他独到的眼光和卓越的艺术才能。真正搞篆刻的人都知道丁先生的那首诗,“古人篆刻思离群,舒卷浑如岭上云。看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汉家文。”艺术水准其实就是眼光的高低,眼光高,选择才会准确。不管你搞什么,眼光低下,一辈子就白忙了。有时,艺术又象人与神的对话,自言自语,一种只有自己知道的孤神独逸。说实话,艺术是纯私人的感受,不需要“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热闹。历来的高士,大都崇尚“我贵知稀”,而以随流为耻。今天,有人借了现代科技的便利,用轻描淡写的浅薄,取代了金石砥砺的厚重。造假者更是因时制宜,将本是信物的印章,作了坑蒙拐骗的道具。如今,有几人能刻边款?又有几幅边款刻着自己的真实感受。                                    

《豆花村里草虫啼》,这是丁先生晚年仿汉人刻铜法治的一方印。印字的线条酷似丁先生的人生轨迹,曲折起伏,却充满自信。细审款识,“达夫先生自题《秋艇载诗图》,有‘一路长吟谁与和,豆花村里草虫啼’,深得唐贤三昧。当与南村素心人共相欣赏。”真佛只说家常话,没有故作的高深,丁先生只是刻下了自己彼时的感动。如此而已。刻印不过雕虫,恰是这雕虫小技,成就了一代大师。这是丁先生的自知。在他看来,能刻好一方印,就是他的大智慧了。我想,能谛听草虫之音的人,必定有着清静悠闲的心境。有闲真富贵,心静天地宽。有了这样的心境,焉有不成大师之理。

蒋山堂,原名蒋泰。因偶然得到一方刻有蒋仁二字的古铜印,欢喜之余,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蒋仁。印上的蒋仁是谁,已经没有人知道。而作为篆刻家的蒋仁,却因他高超的篆刻艺术,常在人们心里。人过留名,如果人的一生就是这枚辗转易主的印章,你,会在上面刻上怎样的边款?

 

                     乙酉大寒光建记于草禅书屋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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