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北线
图文/大牙
( 本文刊登于《新西湖》杂志2012年第2期,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作者简介:大牙,职业教师,浙江旅行家俱乐部资深驴友,走走拍拍,曾花一年时间游历美国,走遍50个州,行程45000公里。
前言:
这是一趟浩浩荡荡的旅程,大牙和浙江旅行家俱乐部30余人一起,驾8辆车(其中六辆丰田陆地巡洋舰、一辆丰田普拉多、一辆路虎),历时24天,行程15000公里。他们中年龄最小的20余岁、最长的近60岁,从杭州过西宁,走青藏线至那曲,穿越大北线至葛尔,沿南线过普兰、珠峰大本营、日喀则回拉萨,走滇藏线到达中甸丽江。

大北线是从藏北安多县/那曲县往西横穿青藏高原,直抵最西端中印巴边境城市狮泉河的一条道路。即使你到过西藏,到了拉萨,到了山南,你也很可能对于“大北线”感到十分陌生,甚至是一无所知。大北线因海拔高、路况差,沿途保障设施缺乏,气候变幻多样,而被很多人视为畏途。
数百里的高原荒漠中,常常整日不见一人、不见一车,也常常会在一望无际的千里无人区中与藏羚羊、野牦牛共同驰骋。它的艰苦、它的神秘、它的不可预知,在注定了它的美丽与自然的同时,也决定了这不可能成为一条人山人海的旅游热线。考虑到沿途及阿里地区补给保障困难,每车都携带了食品、炉具、便携式桌椅、睡袋、油桶、救援设备等。
没有太多的攻略,没有琐碎的行程见闻,如果想从文中了解到驱车世界屋脊的方法途径,那就要有所失望了。本文是大牙的一路的心路历程,不是故事,是内心。行云的笔,见证那一路风景,读文字、赏图片,而如临其境,这未尝不是“在路上”。

车行大北线,一路浩渺
大北线,是我走过的最美的一条路。渐渐远离人类文明,渐渐来到天外世界。称大北线,其实不确切,它是通往极西的一条路,应该叫大西线,“汉使驰西极”可能就是写的这一段路。它是横穿世界屋脊的一条路,名副其实的天路,可谓“河源飞鸟外,雪岭大荒西”。
大北线之美,在于湖泊如星罗棋布。

过纳木错和色林错,一行往西,在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次第为格仁错、吴如错、当惹雍错、扎日南木错、塔若错、昂拉仁错直至班公错等数以千计的明湖。每经过一个错,都如同邂逅一位恬静的美女,给人一份不同的惊喜。
“在湖上我们目击了一次辉煌的落日,”在色林错边,斯文·赫定在日记中写到,“太阳本身隐在云后,但太阳光却冲破云层泼洒在湖上,使得闪烁不定的湖水看上去如水银一般。”同样作为旅行家,我们很幸运的是,世界经历了百年动荡,人类经历了血腥战火,以及贪婪的商业洗礼,这偏于一隅的湖光山色竟然美好如初,活脱脱地容许我们观看她的本体,这是奇迹般的关于自然的最美的体验!
太阳本身隐在云后,但太阳光却冲破云层泼洒在湖上,使得闪烁不定的湖水看上去如水银一般。
大北线之美,在于荒原之浩瀚无垠。

第一次被荒野打动是看荒野保护主义先驱者奥尔多的《沙乡年鉴》,他告诉我们“人类对于整个生物界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要像山一样思考”。第一次为荒野落泪是看陆川导演的《可可西里》,那句台词至今难以忘怀:“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人类在这块土地上留下的第一个脚印。”穿越这块土地,对我们此行每一个人都是第一次。“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波状起伏的缓丘和低岗犹如波涛滚滚、涌向天际,宽展的谷地与坦荡的洼地错杂在丘岗山峦之间,疏朗稀落的草丛覆衬其上,异常单调、神秘、诡异的莽原。
大北线的震撼是来之于这样的感觉:站在高坡上极目远眺——没有边际,没有人迹,没有文明,觉得自己像一头史前的狼,充满野性;停车隘口俯瞰山谷,山脉像被捏皱的纸团,自然界拥有神秘无际的力量,此刻你仿佛窥见了这种力量;脚下的河流蜿蜒流淌直到天边,让人意识到造化将生命之水安放于此,按人类的需要缓缓流淌滋育我们,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安排,万物养我我当无不以感恩之心视之。穿越大北线,纵横在云间,表达了那份喜悦,及些许骄傲。车队驰骋,时空穿梭,斗转星移,激情燃烧,心底涌起席勒的颂歌:“星辰的颤音将它颂扬,还有天使赞美的歌声,把这杯酒敬献给诸神,他在这片星空之上。”
大北线之美,在于景致之变幻无常

世界上很少有这么一条1400公里的路,荟集了如此之多的奇景:神山、圣湖、冰川、沼泽、盐湖、沙丘、草地、苔原、荒漠、土林……车行其间,移步换景,如入幻境。而大北线之美何止于此。时而白云悠然从山坳飘出,时而光线穿过浓云洒落太阳雨,时而原上惊起狂风暴雪,时而湖上远看雨霁雾散,当偶尔见到牧人、牛羊、房舍点缀其下,或者成群的羚羊、野马、鸟儿穿梭其间,这是多么奇异的风光,让人觉得这世界不仅在空间上被合成,而且时间上也被压缩了。
大北线显现着世间罕见的光影,远方被温暖雨季滋润的草地,被天然犁耙划出一道道线条,映衬在赭红色山下,恰如尼采所说“地球是有皮肤的”。大北线似乎显现出深邃的神性,时刻提醒人尊重这片藏传佛教中诸神的驻地,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如幻如梦,由人参悟。大北线透出诱人出离的力量,难怪有那么多人放弃世间的财富享乐投奔这片荒原,如诸云环山诸河入海,宜乎从善如流,至人非己物我偕忘,游山归来,世道人间,转了千年。
这是一条旅行家视之为畏途的路。《史记》中就记载青藏路途的艰险,“越三江五湖至昆仑之山,千人往,百人返,百人往,十人返。”近代可考的汉人旅行者,除1931年刘慎谔曾涉足羌塘,自下到1973年才有首次科考。
旅行家是容易被美色美景诱惑,并被风险挑战激起斗志的人。给自己一次机会,走完这条终极线路,在心灵深处立下一个玛尼堆;给自然一次机会,让它用未知的力量,试探我们毅然决然的信心和无往不胜的勇气。顶风冒雪,只为窥探神山的奥秘;穿越黑夜,只为日照金山惊艳一瞥;涉水过滩,只为追溯江河之源;翻越山岗,只为俯瞰连绵群峰。而这一切,在大北线都已得偿所愿;进而言之,我们所得比预期所想还要更多。这就是大北线赐予我们每一位旅行者的财富,我们来到过这最高、最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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