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色》——插队轶事
1968年年末我们百十人分成几批从北京来到了山西五台山附近将军岭下的一个村庄插队。在插队第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大队每个月都有一个晚上召集知青到李家祠堂开会学习。学习文件学习接受再教育。劳累了一天的我们还是洗了洗脸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在月光的陪伴下结伴到李家祠堂集中学习。李家祠堂昏暗的灯光映衬着男女知青们互相问候畅谈，完全不顾大队副书记在前面扯着嗓子的宣读。那时我们大都是十七八岁，洋溢的青春掩盖不住艰苦岁月的磨练，劳累一天的我们还是陆续在枯燥的朗读中打起了瞌睡。我在知青中一眼就发现一个高瘦高瘦的男知青引人注目，后来一打听他叫小志，是个比我岁数还小刚满十六岁的北京知青。小志清瘦的脸颊有棱有角，目光刚毅、坚韧。小志身高有一米八五，臂长腿长，这个身高让人羡慕。但这个身高在农村干活却是个大毛病，我看见过他担起扁担挑起两只装满土的箩筐，沉重的担子压在小志十六岁稚嫩的肩膀压弯了小志单薄的腰，他像一只大虾深一脚浅一脚的担担前行。初识小志因为不是一个学校来村里的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问个好。熟知小志已经是插队一年多以后一起走工的事了。
我们一起走工五台县挖滹沱河，一起在大队修向阳高灌，我们又结伴到狩鹿公社汤头村挖找水源。小志的故事“寂色”就发生在我们吃住劳动在汤头村的时候。
汤头村（生产大队）是个不大的村庄，离我们村十几里地，坐落在不高的凤凰山下，依山傍水（大渠）。站在凤凰山上俯瞰脚下的忻定盆地，大渠像一条绿色的长龙蜿蜒在山脚下，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的炊烟。我们当年在这挖了十几天也没有挖出水源，但几十年后在这挖出了温泉，建立了温泉度假村，也不枉村子取名汤头。一天出工到了工地我们挖水源干活时看见村里社员下地劳动，队伍中一对十七八岁的姐妹穿着神态不同于当地社员，尤其是个高一点的女孩白白的皮肤，又大又圆的眼睛眼神清澈明亮，身条略圆润丰满楚楚动人，回眸一笑能激起妩媚的遐想。站在我旁边的小志立马眼睛死死地盯着渐渐远去的女孩子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我嘲笑的踢了小志一脚，说：别看了，有本事把她弄回去。小志才回过神来，看着我呆呆的傻笑。也许我这一句玩笑话激起了小志的斗志，让我看到了一幕激情燃烧的岁月。
第二天中午我去小志他们几个知青住的地方找他们聊天，刚进院子就听见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传出来。推开屋门看见一群人围坐在炕上打着牌说笑着，那姐妹两人赫然在坐。近距离看得清楚，那个更漂亮的女孩子显然一副江南水乡女孩的模样说话俏声和在黄土高原生活的人们非常不一样的感觉。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漂亮的水乡女孩是从四川到山西投亲靠友插队的四川知青。女孩子叫雯雯，汤头村是她男朋友的老家，但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老家。我们插队的地方很早就是党开展的抗日游击区属于五台山抗日根据地，许多当地的老乡很早就参加革命入党并且随着革命胜利流动到各地参与各地的政权建设担任各地的领导。雯雯的男朋友家就是这种情况，也算是个革干出身吧。雯雯还算健谈，说话细声细气，坐在小志的身边，眼睛看着小志能看出对小志充满向往痴迷专注。雯雯一副弱不禁风的神态肯定激起了小志男子汉的保护欲。
聊的高兴大家都把下午上工忘记了。知青本来就是一个麻烦很多的话题，吃不饱又要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艰苦的生活，从城市到农村巨大的反差，进入青年的知青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情感生活摆到眼前，支撑自己度过流淌的岁月。很难想象雯雯从一个吃大米的绿岸水乡插队到吃玉交子面窝窝灰突突的黄土高原生活，她会有多大心里落差。也许她是以此来表明她对男朋友的忠贞。
过了几天大家就频频发现小志和雯雯倘佯在大渠岸边，依偎在翠柳树身，梦幻中的花前月下，背影越靠越近。
这天我和小志一起干活，我问小志：动真格的了？小志沉默不语有些木纳。我分析到：雯雯男朋友异地远离，男朋友家也不在此地，只是男朋友家族在有限的照顾她，远离自己的父母，感情的寂寞，艰苦的生活，难以融入的生活环境，雯雯还能坚持多久？小志，你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雯雯喜欢你很正常。但咱们是知青，招工上学已经开始有了，谁不想离开这儿？！有了女朋友以后你咋办？这些都可以克服。但雯雯男朋友的家族能善罢甘休吗？这个村的社员能容忍嘛？咱们民兵连前几天刚刚开了批斗会，你也看见了会上把那个在村里搭伙计勾搭汤头村里妇女的民兵打了一顿。我开玩笑说：你搭伙计搭到雯雯家，汤头村的族群能轻易让你得逞吗？你想想咋办。我挺恨自己说的这些分析，这些冷酷无情的分析会给追求幸福的小志、雯雯当头泼一盆残酷的冷水，追求爱与被爱有错吗？
搭伙计在当地是个习以为常的风俗。贫瘠的苦度，贫乏的文化生活使社员们极力摆脱苦闷物质生活想在精神层面来满足自己情感追求，那凄婉、高亢、如泣如诉的信天游就唱出了黄土高原的人们对心灵解放、对幸福的自由交往的向往。男女社员们找自己的心灵伴侣，半明半暗、半推半就的互诉衷肠。
又过了几天没有找到水源，我们民工民兵连转移工地离开汤头到白村。小志和雯雯减少了接触，但感情能说断就断的了的吗？小志说雯雯找到他扑在他怀里哭了好几次。面对现实除了斩断联系还有其他办法吗？小志说：雯雯的男朋友是个挺狠的人，在当地很有名气。他父亲又是当地的主要官员。男朋友穷追雯雯，雯雯不敢不答应，男朋友涉嫌武斗被关进了拘留所，雯雯也被男朋友家动员来到了黄土高原。雯雯对她的男朋友并没有什么情感，更不愿意离开水乡到黄土地生活，可是面对这些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志真想去保护她。
面对现实我们一切都是渺小地。
五十年过去了，一次知青聚会，
我问小志：还记得雯雯吗？
小志：能不记得吗？！一直想通过认识的四川警方查找雯雯的下落，可又想真的见面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呵呵笑着说：雯雯夺走了你的初吻哦！
小志一愣，瞬间的尴尬，沉思了片刻说：头发都白了，祝她幸福安康吧！……
我想每个知青心里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这个难以忘怀的心路能深深地印刻在心灵深处就是因为它是在那个穷困苦闷的环境中开出的纯净的鲜花，神圣的鲜花。它会被知青逐渐老去的岁月不断的重复记忆而愈久弥香。
（本篇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切勿对照，敬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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