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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回断肠时，再忆那年清明雨。   

    每年的清明时节，浸满心头的惆怅总会与缠绵的雨丝不期而遇！也许连老天都知道，要用舒展在天地间无比宽大的雨帘渲染这时本应凄凉的气氛！在耳边悄悄垂落的滴答声中，我黯然地望着窗外，不知道游离在眼前从天际断断续续滚落的珠子，到底是不是徘徊在遥远世界里无数孤魂的低声呜咽？如果是，我想那必将能够筑成更为忧伤的叹！每逢清明我的心底总会莫名腾起一股若即若离的心酸，反覆翻卷，和长久以来渐渐堆砌的悲伤一同暗暗涌动……

    一直在我记忆中烙刻着的，是九六年的清明节，在我当时浅浅人生中遭遇的第一个失去母亲呵护的悲惨雨季！

    经历了半年多在外漂泊的生活，那年的清明我急匆匆地告假回家。原本天气只是稍微有些阴沉，谁承想中午时分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踩踏在潮湿的街道上，穿过那条熟悉的小巷，焦急地循寻着归家的路……想不到，大门竟然紧锁着！听邻居说，这些天父亲都不在家，而是去了离家不远的公司，吃住都在那里。

    听了这些，我迫不及待转身就走，到那边大概有不到两公里路程，需要绕过小半个包公湖。这时空中的乌云早已经压了下来，雨丝也逐渐密集，掺杂在空气中的凉意让我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我没有来得及打伞，因为我丝毫不敢松懈脚下急切的步子，只想着赶快走赶快走，这样就能早一刻看到久别的父亲！

    走在湖边，只见天空中千丝万缕的雨线斜斜地坠入湖面，泛起无数圈圈点点的水泡，缓慢地绵延到朦胧的对岸。迎面吹来的空气潮潮的，仿佛还掺杂着从湖面上拂来的雾气，耳边清冷的风和着那份浓浓的湿气，肆意地吹抚到我身上。突然，一阵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将发梢摩挲进我的眼眶，莫名地竟感觉有一种涩涩的痛！我勉强眨眨眼拼命忍住眼泪，只担心无声滑落的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以前，我经常在清晨或是傍晚陪母亲来湖边散步，那时候风儿虽然也是清凉，但是紧挽着母亲的手臂总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些许温暖！如今，这个小小心愿竟然成了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奢望，我只有在每个深夜迷茫的梦境中痴痴地盼……   

    一路打听一路寻找，终于在经过数不清第几个路口之后，找到了这个弥漫着灰尘和湿潮气味的小公司。到了门口，我上前询问门卫师傅，他顺势朝里面指了指，说，“哦，认识，就在那边。你过去找他吧！”我连忙道了声谢，立刻跻身进了院子。这个工程才刚刚开工，院子中间是一大片空地显得有些空旷，它的一侧堆积着高高的建筑材料，另一侧是一排又矮又窄的简易房，低低的屋檐上正滴答滴答掉着雨水，将门前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小水坑。再使劲儿往里张望，我在人群中极力搜寻着父亲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到在雨中忙碌的父亲。于是，我再也控制不住极力隐忍的泪水，不顾一切地朝着他大声喊：“爸，我回来啦！我回来啦！”父亲往这边看了一眼，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疾步向我走来。父亲的身影在迷蒙的雨幕中逐渐变得清晰，也让我越来越清楚地看见了浮现在他脸上的那份凄然！

      半年多不见，父亲简直变了个样，整个人又黑又瘦，伤感渗透了他的双眼，脸颊上的骨头也明显突兀起来。猛然间，我一阵心疼，上前紧紧拽着父亲的胳膊，“爸，咱不在这儿，咱快回家！”我根本想象不到父亲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过活，每次打电话他总是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他能照顾好自己，还不断叮嘱我，让我多吃饭多休息好好保重身体。此刻，我早已顾不上擦拭脸上纠缠不清的雨水和泪水，只是想着让父亲赶快离开，再也不能让他继续经受这份煎熬！

    “孩子，没事，在这里不累，我只是负责发发东西而已。”父亲神色潦倒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不能再呆在家里，那里到处都有你妈妈的影子！”他的这句话让我彻底崩溃，半年多一直强压在心底所有的苦楚，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如同溃坝般瞬间迸发出来！就这样，在那年的清明，在满怀的惦念和悲恸中，我和父亲站在冰冷的雨地里，任凭我们的眼泪与密集的雨水一起倾泻而下……  

    天色似乎比我们的心情更加灰暗，空中漂落的雨点重重砸在我们身上，就像命运的阴霾狠狠地击打着我们的心灵！是老天恶毒，让病魔无情带走了母亲，从此也带走了我们全家往日的甜蜜与温馨！记忆中永远黑暗的九六年，母亲病逝，我从平静安逸中蓦然跌落到不幸的深渊！从未经受过家庭负重的我，在母亲逝去不久便决定离开家外出打拼，我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必须要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支撑起家庭的重担！只记得当时父亲脸上也如此一样凝满了凄然，“已经走了一个，你也要走，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就剩下我？到底让不让我活？”接下来就是我和父亲跪坐在母亲遗像前痛哭不已，就在我们至今依然感觉亲切的老屋里，那年我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从那时开始，残缺的亲情遮掩了我和父亲的快乐，搁浅了我们的幸福渴望，在人生的羁绊中我们父女俩只能艰难地相依为命！ 

      如今，母亲离世已经有整整十七个年头，在每年的清明我总会不经意地把心中的悲痛调到最浓！虽然清明时节不尽是阴雨连绵，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清明节的风骤雨疏，忘不了最初失去至亲的彻骨刺痛，这份深深缠绕着我的酸楚必将牢牢地凝结在我的心上……

    又是一回断肠时，再忆那年清明雨。

    在一年又一年的清明，在一个又一个凄冷的雨夜，我一次又一次地揭起心头的殇，一遍又一遍地将记忆中所有关于母亲的痕迹小心地珍藏！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