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刚过,一月三日,我与王林自驾德州。本来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因华北地区大雾,从北京到山东,高速全部封闭,结果是我们省了一百五十多块钱的过路费,却付出了十二个钟头的时间!知道的,我们是去德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德克萨斯州呢!
第二天大雾依旧,寻访计划也是按既定的执行。一大早我们先到黄河涯镇的纪庄寻访卢见曾墓,然后就来到胜南村谢家坟(谢氏祖茔),和孙庄村的谢升墓。其实来之前已知道这两处都基本上不会找到任何遗迹,但谢升此人做过明清两代的大学士,实在是太重要了,正所谓,不来不甘心,来了就死心。
谢家坟胜南村


那天的雾实在是太大,能见度也就在几米开外。这种天气里大多数的正常人基本都猫在家里不出来,街上人迹罕见。不正常的我们却在迷雾中走街串巷,期待每一位可能出现的路人。还好,终于在孙庄村有一位热情的老人不小心被我们发现,不得不答应带我们到村外,给我们指认一下谢升墓的位置。站在那里,老人开始给我们讲述过去的谢阁老坟如何如何恢宏,石人石马如何之多,石碑王八如何之高大等等。每每听到这些描述的时候,我的感受总是矛盾的。一方面确实是想了解一下大当年墓地的规模和形制,而另一方面,又觉得那些听起来天花乱坠却又久已不复存在的描述毫无意义可言。
第二天下午到淄博的时候,我们来到拿云美术博物馆。来之前我们从网上得知谢升的墓志铭被这家博物馆收藏,于是特来拜访。馆长刘建先生是个美术家,为人很热情,得知我们的来意后,非常爽快地取出了墓志铭的拓片,在此特别鸣谢!墓志石体已入库叠放,不便挪动,故无法拍照。
谢升(1579 -
1645)此人,我前面说过,非常重要,但只是于我们这些对改朝换代时期兼明清两代阁老于一身现象感兴趣的人而言。这话听着有点儿绕,但应该没有语法错误。换句话,当年有“贰臣”之说,直接说“贰阁老”可能更容易理解。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在历史上起过什么重要的作用,相反,在这一点上,谢升基本上属于比较平庸的那种。《明史》中没有他的传,《德县志》里的人物传记也没有他专门的位置,只是在他爹谢廷策传记后面提了一下,“子升,字伊晋,万历丁未进士,官至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初,徵拜为左柱国内院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卒于官,赠太师,谥清义。”。网上的资料也无非是说他任过这里那里的知县,任过升礼部主事,太子讲书,吏部文选司郎中、太常寺少卿、太仆寺卿、吏部左侍郎、南京吏部尚书等,最后官至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这些不过是他的履历而已,但有一件事险些为他写下一生中比较露脸的一笔,可惜有资料显示,那件事并不是他干的,起码不是他亲自干的。
事情是这样的,崇祯十三年,谢升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两年以后,既崇祯十五年,他不幸犯了严重错误。具体什么错误,众说不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工作,只好回家呆着。结果,呆着呆着,北京发生了甲申之变,大明朝一夜之间就没了,德州一带也很快被攻陷。据《德县志》记载,乡人明御史卢世榷、赵继鼎,主事程先贞、推官李赞明、生员谢陛等合谋起兵,诛杀李自成所设伪官。这里所说的谢陛,是谢陞的兄弟,而清史列传或许是把两人的名字搞混了,将功劳记在了谢升的名下。这里所说的明御史卢世榷(㴶)是后来的清代大学士卢荫溥祖上第五世,是谢升墓志铭的书丹。墓志铭中提及此事时是这样说的,“公乃倡大义,授弟指率德人杀伪官于庭,德頼以安”。就这么一笔带过,有点儿遗憾,不过,这已经说明谢升是暗中指使,至少算个幕后英雄吧。你总不能指望谢升作为一个六十五岁高龄的大学士,走上街头,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吧。以谢升那样高的年龄,那样高的身份,的确不能干那些事,然而还有一些事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不该干,而他却干了。多尔衮
“久知公名首遣使徵聘入内院”,清廷派人来请,谢升没有把持住,他应下了,摇身一变,成了清朝的大学士。如果他呆在家里再忍两年(两年后卒),他一定不会出现在《清史列传》的贰臣传里,因为《明史》一定有他的位置。在那个时期,谢升不是唯一一个那样做的人,有幸和他一起同时从明代阁老摇身变成清代阁老的人还有涿州的冯铨,费县的张四知,曲沃李建泰,时人把种行为看作是“降清”,严格地讲,这种认识不太客观。所谓“降”,应该是迫不得已的,而就谢升而言,没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所以说,他顶多算是投靠,具有一定的主动成分。何况现在的他也是一个老百姓。但问题就在于,谢升周围还有范复粹这样同是前朝阁老,同是老百姓,同样收到清廷的徵聘的人,还有更多的前朝遗老们,他们选择了在家呆着,活着,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宁,却就这么让一代一代的后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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