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记录7：也好

因着我的一个朋友圈，父亲的弟妹都赶来看他。这样也好。看着父亲日渐衰落，母亲其实是有意让父亲的至样亲来看一眼的。这样达成了。只是父亲总要叫着回老家，回老家，母亲不知会如何安排。

过几天的清明，会带着父亲回趟老家吗。

父亲躺在床上，在浑沌中，叫出妹妹和弟弟的名字。父亲的心，回到他幼年的日子了。

这种大地般的依俯，对故土和血脉亲情的依附，是一种本能吧。回归，亦是一种本能吧。

这种根的感觉，以往的着力挣脱小山村，一生在外漂流，也终成事业的父亲，何曾有过。

而现在，父亲唯一的挂念，是小山村，是他的根。

此种根的追寻，亦是人的本能啊。我现在深刻看到了；亦体会到了。

人生啊，只有到某个阶段，才能体会某个阶段的心态；到哪个处境，才能体会哪个处境的情绪啊。

母亲，用手勾取大便，用手处理小便，母亲做得自然情愿，此时的作为，唯有情感是唯一的解释吧。

母亲问父亲：舒服吗？父亲说：舒服。母亲问父亲：痒吗？父亲说：不痒了。

母亲于是很欣慰。母亲愿意父亲舒坦舒适，不痛不痒。

这就是老夫老妻，伉俪情深啊。母亲的一生，都是深爱父亲的。

带父亲看医生。女医生其实还挺年轻，但说的话很入耳。母亲也听进去了吧。

是啊，父亲已是高寿，已是很福气。是啊，人生一百年，也会离去。

是啊，父亲只会越来越衰落，越来越走向那个终点，无可阻拦。

母亲，应该不会还像前段时间一样，认为父亲调理下就可以康健了吧。

母亲，看去是坦荡的；但为何那么多时候，还是焦虑心重。

其实，母亲的心，我何尝不是。虽然懂得接受那个结果，但为何总想哭的感觉。

带父亲去看病，父亲靠着我。我想着父亲带14岁的我去看病，看脸上的青春痘。

医生说没事，父亲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父亲是一个刚硬的不太容易接近的父亲，也很少在家，但现在涌现脑海的都是父亲的温暖，

我是老了吧，亦是真的懂事了。生老病死，一生一世，爱恨情仇，在风雨世态中，一切都可以和解。

那么，儿子以后对我，也会真正和解吧。

看来血脉亲情这样感觉，只有在人世的历练中，在生死的阅历中，才能体悟，才能全然进入；

亦才能有完全的宽恕。朱自清如此 ，《入验师》小林如此，我自己亦如此。

父亲较一般人怕痛，父亲叫母亲的名字，叫我的名字，父亲叫天地，父亲恐惧，身体有痛感，

但又无能为力。父亲大肠不畅，肛门不通，肯定要治，只能受着。

还好过后，父亲就可以笑着回答我的话，说，不痛。父亲回到了婴儿状态，此状态，是上天的保护啊。

但年轻时的父亲，那么帅，那么洒脱，那么智慧，那么富有远见，父亲，是一个专家啊。

但现在的父亲，是一个婴儿。只要不痛，不痒，父亲就安静。就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