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老家已成了一种习惯,年年如此。对于回老家我不像妻子和孩子们那么抵触,但也不是十分欢畅。可能也是平日生活的环境毕竟不同的缘故,虽说从小生长的地方,到底也会有些生疏,虽然村里的老辈人也还相熟,但一年回不了几趟家,也会生分起来,年轻的一辈几乎全部不认识,就连嫁过我村十几年的媳妇是谁家的有时也弄不清楚,俨然成了外人,越是如此,越是不愿出门遛弯,家常里短的,于是就把自己圈在自己家的小圈子里,对于村里的人和事也就越发的生疏了。村子不大,不到一千人,我所熟识的也就我们那条街,其它的也就不甚了解了。
对于家乡总是有许多的记忆,大多画面影影绰绰地留在脑海中,努力追寻总还能找到过去的痕迹。也有些事件影响深刻,就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也有的原本模糊的后来经某人不经意提起,恍然想起,重新温习一遍,印象也会深许多。就是对身边最亲最近的人,我有时反而断片,竟找不出一些影子来,真是不该了。
年二十六,我选了一些礼品先自己回家一趟,到家时,父母照例在忙年,虽然现在过年和过去相比有了许多不同,但必要的准备也还是少不了的。他们正在准备炸一点吃食,开了油锅。我进门时正赶上准备下油锅,父亲自然是常年一惯的工作———烧火,母亲则忙碌非常,一会儿下锅,一会儿搅动,一会儿捞出,一会儿摆盘……我就像个多余的人,索性抽个空我洗洗车子。每年我都会提醒不要炸得太多,多了吃不了,冰箱又放不下,搞到最后又得扔。虽然我每年都提醒,但母亲却有自己的想法,一是要上供,二来给我们拿点,三来给妹妹点儿,剩下的他们自己吃,这样一分,原本看着多的炸货也就分完了。她不知道,其实我们吃炸货最后基本也就我一个人吃点儿,冰箱有地儿就一放到半年说话了,如果没地方,老婆就会扔掉。但母亲并不管我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她只是在尽她的心。
中午饭自然是吃炸货了,地瓜、藕、鱼、香椿芽、绿豆丸子,一样吃一块也就几乎饱了,满嘴的油直流,真香啊!吃饭时,也随便地拉几句家常,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村里的新鲜事,
吃着也挺有趣。吃过饭照例我是要休息一下的,于是走到床上我兀自睡起觉来,父母自然也各自忙各自的,或者父亲到街上晒晒太阳,或者母亲到邻居家打打牌,要不就是收拾院子,清洗杯盘。放假了,中午的觉也经常睡到自然醒,等到睡醒,大约也就接近3点了。再蹭上半小时,也就到了我准备往回赶的时候了。这时母亲就开始大袋小袋的装起来,从馒头到炸货,从白菜到油菜,满满当当,比我带回来的东西还多。我每次都嚷说拿得太多,吃不完浪费,可父母并不听我的话,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我没法,只好把东西全拉回来。等这些东西全都准备停当,也就大约4点钟了,我也到了返城的时候了,于是大小包搬上车,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准备出发,父母照例会一起到大门口送我,我也向他们招手。只是在车子拐弯的时候我又抬头看了一眼父母,那一刻我有点吃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皱纹已经爬满了父母的脸庞,稀疏的头发在微风中被吹起,几根白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母亲的围裙上还带着白花花的面不(面粉屑),父亲的套袖上满是油亮亮的污渍,他们就那样站在大门檐下,岁月无情地磨损着他们的容颜,原本笔直的身体也都慢慢有了老年弯。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默默地注视着我,那一刻,我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心中一凛,眼泪就扑籁籁地流下来。岁月不饶人,父母也都是上七十岁的人了,我仿佛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老了。
父母年轻时是什么样子?我拼命在大脑中搜索他们年轻时的容貌,可竟是那么模糊,我只能凭借墙上的照片才能回忆起父母年轻时的容貌。有一张照片是母亲还没有结婚时的,那时的母亲是那么青春美丽。还有一张照片是我依偎在她身旁的,那时母亲虽已结婚生子,但仍然年轻,照片中漾着幸福的微笑。再往后,我结婚时,母亲的额头已有了细密的皱纹。这一晃二十年又过去了,原来细密的皱纹,早已变得沟壑纵横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悄悄地发生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将他们印在脑海中,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过年去姨家串门,拉起家常,无意中提到妈也是七十岁的人时,我有些愕然,姨竟也记着母亲的年龄,我却对此十分淡漠,或许在我的心中,对于七十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这一刻我对人生七十古来稀才有切身的体会。父母老了,他们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地步入老年了。我需要做的就是能尽一点微薄的孝心,让他们的老年生活能舒心顺意。
尽孝须尽早,过年请家堂是我们当地的习俗,就是年三十把去世的亲人请回家中过年,正堂上摆上他们的牌位,供桌上摆上供品,今年是爷爷去世后第一年请回家,按照风俗是要供到年初二,然后由女儿早早来开门再送走。可是爷爷没有女儿,要是也按风俗就只能让妹妹来开门了。但是父亲却并不十分赞同,他说老人活着的时候好好尽孝就行了,死了之后再要从形式上过分讲究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他还是按着之前的做法在初一的下午就送走了家堂。是啊,人活着时若不能好好尽孝,若是人没了,即使做得再到位对于老人又有什么意义呢?父亲用他朴素的情感向我们诠释了尽孝须及早,不要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父母的衰老也让我想到了岳父母,他们的年龄比我父母还要长上几岁,因了距离远又加疫情的关系,妻子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娘家了,虽然平时电话也不断,但毕竟和人到了也还是不一样的。我去的次数也就更少了,大约也有近十年了吧。想想也是真不应该,无论如何今年我是应该回一趟陕西了。就算我们年年都回,再回十次,岳父母也就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人生福祸无常,八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到的,想到这儿,我的心就又揪了起来,趁老人们都在的时候,常回家看看,就是对他们尽的最大的孝心。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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