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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伍情感张大千 |
分类: 足迹,无阻 |
一、
我四岁那年的暑假,与母亲一起,住在外婆家,一个小镇上。
一天清早,我睁开了眼睛,发现妈妈和外婆都不见了踪影。
我便松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跑出了门——我想找外婆,我知道她在街边有个馄饨摊。
走啊走啊,在我目光所能及的范围内,全都是大人们的腿,我迷失了方向,也不记得了路。
我慌乱了,蹲在一个墙角,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的哭声引来了一位叔叔,他蹲下身来,问我家在哪里。
外婆家在哪儿呢?
我想起来了,外婆家的隔壁,是一个戏台,每天晚上外婆都带我去看戏——
外婆笑眯眯地看,我却百般无聊,直到那个满脸花花绿绿、蹦跶蹦跶的小丑出场,我才能来点劲。
对,外婆家的隔壁,是一个戏台。
叔叔点了点头,便抱起了我,走啊走啊,穿过了一条小巷,又经过一条马路,又进了一个小巷——
啊,戏台到了。
穿着连衣裙的四姨在前方焦急地走着,我喊了声“四姨”——
四姨一看是我,赶紧把我抱了过去,连赶带跑地到了外婆家。
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正瘫软地坐在凳子上。
她一见四姨抱着我回来了,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打了我几个巴掌,说道:“叫你乱跑!”
继而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家人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四姨说看到一个男的抱着我往家的方向来——
她以为那是人贩子,所以想都没想,一把从他怀里抢走了我。
“他是个好人!”我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哎呀,早知道我刚才该谢谢他的才对。”四姨懊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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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六岁那年的秋天,去了大伯家。
他们家养了一只好大的狼狗,站起来比我还高,可凶了,我不喜欢它。
大妈将吃剩的骨头连同汤水倒进了一个盆子里,又倒了些饭进去搅拌了几下,
便放到地上,口中唤着:“咪咪,咪咪”。。。
一只小猫从沙发底下探出了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它的毛是油亮亮的黑,但肚子、爪子,还有鼻子却是雪样的白。
它轻轻地走到了食盆边,还没吃几口,那大狼狗便毫不客气地跑了过来——
它恶狠狠地冲它吼叫,小猫又吓的钻到了沙发底下。
“大妈,这个猫给我养好么?”我问大妈;
我又跑到妈妈跟前,软磨硬泡了很久——
她们终于同意我把这只猫带回家。
“咪咪”,大妈把猫唤了出来,我便把它放在我的腿上,它安静地趴着——
看着瘦弱的它,我只觉得心疼还有喜欢,就这样带回了家。
每天,我都将妈妈烧的红烧肉偷偷藏几块,余下来给小猫吃;
早晨冲奶粉的时候,我也偷偷地倒出一小碗,给小猫喝;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猫也总是钻进我的被窝里,趴在我的脚上,发出呼呼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把整个被窝捂得热热乎乎的。
我喂它大白兔奶糖,还给它吃好吃的红薯——
它尝过了甜甜的红薯肉,再也不吃粗糙的红薯皮;
它尝过美味的大白兔,再也不吃别人掉在地上的零食。
为此,妈妈总是说我,看你把猫给惯的!
初中的时候,我们班的班长说,她家的猫吃苹果,大家都笑了,老师也觉得不可能——
可我觉得,这是真的。
我家的猫,只要是我喂它的,它都会赏脸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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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开春的时候,我们家养的芦花鸡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有好几次傍晚,我赶着这群家伙回笼子,可那只芦花鸡总是愣愣地坐在下蛋的窝窝里,怎么撵也撵不走。
妈妈说,芦花鸡想当妈妈了。
过了不久,妈妈就专门给芦花鸡安置了一个草窝窝,放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那个草窝窝里有好些蛋——
芦花鸡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窝窝里,也不大吃东西。
每次,我打开厨房的门,她要么就微闭着眼睛,要么就睁着眼睛,但怎么都在那个窝窝里,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过了好多天,芦花鸡的翅膀下,变成了一窝黄黄的、毛茸茸的小生命。
它们个个红彤彤的小嘴,叽叽喳喳地,吵得芦花鸡不得消停——
不过芦花鸡,总是很耐心地用尖嘴给它们梳理着绒毛,用那扇大大的翅膀,将他们拢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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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十岁那年,搬家了,我们来到了这座城市。
猫也送去了外婆家,因为城里不能养宠物;鸡也被拾掇拾掇,送人的送人。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秋凉了,若是童年的山上,该是满树的毛栗子了——
像刺猬一样的刺刺里面,是一个个黑而泛红的壳,壳子里,是香甜可口的栗子。
我到了城里,好多年了,却从来是落伍的。
我似乎怎么也无法赶上潮流的脚步,我好像怎么也听不进去时代的声响。
我总是不停地回头盼望,或许,我一直就没有在队伍里。
就这样落伍好了——别人用跑的,我用走的;别人用速成的,我用缓慢的;别人用华丽的,我用古朴的。
那就这样一直落伍着吧,直到落伍到幽静的山谷里——
珍藏着曾经的美好与温暖,时时拂拭,用以品赏;
珍爱着自己作为人的身形,
在一切值得的人和物那里,在看似茫茫而无情的时间那里,
留下手迹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