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秋来寒
(2018-09-30 09:01:43)分类: 生活细节 |
几场雨之后,气温到了一个适宜的温度。清早出门不断有风从身上拂过,阵阵清凉。不知觉,秋的凉意,缓缓地,默默地渗入每一处来。
几日前将家里的几盆花端到后窗的走廊上,施点肥,浇点水,今天看,那盆米兰,冒出许多的新叶子,还打了一些嫩嫩的小花苞;那盆兰花竟然也抽出好几根长长的新枝叶。这前后不过两三天功夫。
植物总是比人更敏感,夏天的它们,无论浇多少水,也是干瘪的,如今秋风一吹,雨水一打,便又开始准备新一轮花开。
说来亦是可笑,我认识的植物也就几种,每次去乡村,总会被身边的人鄙视一下,因为对田地的植物一无所知,常常指鹿为马,惹出笑话。再后来,看到很多人写到田地里的麦穗,写柴门犬吠,写浅玫瑰色的晨曦,写耕田的犁……还有许多新奇的名词:畚箕、笸箩、笊篱、耒耜、竹筛……想象他们用的东西多丰富啊,他们的天地有多开阔啊,以天作幕,以地作席,以山为景,以水为嬉,所有的一切,让我好生羡慕,恨自己的童年,是在一条单调的长巷里度过。
慢慢地我知道,他们的童年不是只有山水田地,纯任自然,也有饥饿和卑贱,恐慌和哀伤。再去乡村,我学会了沉默。
农谚里有句:“不行春风,难得秋雨。”
为了一口粮,一只笔,他们会在酷暑里,站在田地里一干几个小时;为了能上学,会翻过几座山,徒步几个小时。而悬在空中的月亮,行在路间的萤火虫,是他们的灯,是他们的眼,也是多少年后,他们记忆里的风景。
如此,又觉得我单调的童年,其实是幸福的。
回忆起来,小时候最喜欢的是初秋。那时候城市里没有高楼林立,最高不过二三层楼,也是自家搭建的,略为精致点的小楼,内饰是木制的,有点像旧时上海的老楼,但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平房,我家房屋身后不远处,就是振风塔,是我们眼里最宏伟的建筑。站在城市的任何角度,都会看到它,就像一座地标一样,矗立在江畔。老屋离长江只有一条马路。特别热的夏夜,父母就会把木制的大凉床抬到马路边上,足够有一米多宽,我们小孩子就躺在上面睡觉,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看满天的星斗,母亲坐在凉床沿,拿着蒲扇给我们去驱蚊。偶尔的会有一辆货车从马路上驰过,带起一阵火热的风,那时候,最盼的,就是一场秋雨。
在我三四岁的那个初秋,我们从老屋搬到新屋,我真正的童年,应该属于那条长长的巷子。没有了江水,没有振风塔,没有了热闹的马路,便常常在脑海里勾勒出乡村的美景:树梢里的新月,山巅上的晚霞,田间的萤火,湖上的箫声……
苦中有乐,乐中有苦,老天也是宽容的。不管我们生长在哪里,有多苦,又有多单调,都会成为我们今后最眷念的地方,是记忆里最不可抹灭的一角,能够遗漏下来的,大抵都是乐。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傍晚散步,从热闹的江边回来,经过一片工地,听到有人在哼这首老得不能再老歌,悠悠地唱,有些压抑,节奏缓慢,似乎一边唱,一边努力回忆着什么。我停下来,这是一座正在新建的高楼,歌声是从工棚里传出来的。不知道哪位孤单在异乡打工的人,在轻轻地哼着这首歌,那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让我觉得他都唱出了眼泪。
抬头看看天,有雨滴落下,雨色秋来寒。秋天一过,便是春节,那些离乡的人,归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